袁浩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着急地道:“……可是……先生,从我接触到的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资料上看,它丝毫没有表现出您所说的血腥气,只是说到群众把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送上了断头台……”
夏小洛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所以我觉得您在误人子弟,要明白,教科书只能代表一种观点,而未必是历史的真实,您为什么不多看一些资料?象米涅的《法国革命史》,霍布斯的《利维坦》,博洛尔的《政治的罪恶》这些书,国内都有译本呀?”
袁浩又想辩解些些什么,夏小洛丝毫不给他机会,继续穷追猛打,道:“还有,古斯塔夫勒庞所著的《革命心理学》和《乌合之众》对研究法国革命史也值得一读。他说过,个人一旦进入群体中,他的个性便湮没了,群体的思想占据统冶地位,而群体的行为表现为无异议,情绪化和低智商,比如,我们所经历的文革。”
夏小洛一番话让如同一记一记重锤一样击打在大家心口上,只听得大家目瞪口呆。因为夏小洛一针见血地指出文革是一场“群体无意识”的运动,直接揭露了它的本质。很是精辟。特别是几位经历过文革的人更是感同身受。
不知什么时候,曹伟业也站在旁边一直倾听,这个时候,他开口道:“当年文革来临的时候,我们这些干部子弟都很高兴,因为可以批斗老师,不用上课,享受着暴力的快感,但是后来,斗争的方向转化,开始转向党内,我们很多人的父辈都受到了冲击。那时候,我们才明白,毫无约束的暴力就如同杀伤力巨大的原子弹一样,不是伤到某一个人,而是让大家一起覆灭。”
夏小洛笑着看着袁浩,语重心长地道:“你今年二十五岁,没有经历过文革那场混乱,所以,无法深刻理解。如果说,暴民政治的鼓吹者和嗜血者是英雄的话,那么你将来免不了还要受一场文革,一个健全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法治社会,一个重视人的尊严和生命的社会,而那些不受约束的暴力就是渣!垃圾!应该被扫除。”
袁浩本来出身黑道,真是“不被约束的暴力”,夏小洛讲了这一席话,简直像扇了他几耳光一样,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
而周围几位知道袁浩底细的男宾,此刻想明白夏小洛话中深刻的道理,对袁浩更多了几分鄙夷和忌惮,心说,黑道,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离他远一点。
夏小洛道:“如果,袁先生认为不受约束的暴力是好东西的话,恐怕也不会参加这个聚会把,毕竟,酒会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典型场所。”
袁浩脸憋得通红,心说,黑道难道就是永远洗不掉的污点么?现在他终于明白,此前一直带给他荣耀的黑帮和暴力,在真正上层人的眼里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也终于明白父亲千方百计地把黑帮漂白、参与正当生意千方百计地让自己融入上层社会的良苦用心。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被夏小洛这个高中生如此刻薄的揶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了半天,他才道:“贝多芬说过,音乐是文明的结晶,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谁能渗透我音乐的意义,便能超脱寻常人无以自拔的苦难。夏先生大谈人类文明,想必应该很擅长音乐了?希望您能为大家演奏一曲。”
他看了楚秀菡一眼,道:“这位小姐,真是很美丽,我想为你献上一曲《茉莉花》,希望您能喜欢,我算是抛砖引玉,我想夏先生也不会让各位宾客失望。”
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说着,他有几分傲然地往钢琴走去,黑色的雅马哈钢琴在舞台上安静地立着,仿佛处子一般娴静,似乎靠近那钢琴,人就会变得高贵几分。
他端坐在钢琴前面,然后抬起双手,柔软的手指按在琴键上,一曲柔曼的《茉莉花》舒缓地流淌出来。
《茉莉花》本是苏皖民歌,后来,前线歌舞团作曲兼指挥的何仿率合唱队到京城参加全军文艺会演,对这首歌进行了修改,旋律上又进一步丰富,并一炮打响,不久被正式灌制成唱片,很快在全国流传开来,成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民歌。
此后,《茉莉花》正式走出国门,在维也纳歌剧院唱响。在维也纳演出受到高度赞赏。从此《茉莉花》一发不可收,从奥地利唱到前苏联,唱到印尼、波兰、匈牙利、阿尔巴尼亚,唱遍了世界各地。还被收入了《世界名曲专辑》。
这首歌旋律委婉,波动流畅,感情细腻,袁浩演绎得很是不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
演奏完毕,袁浩微笑着走下前台,看来八年钢琴没有白练,足以让众生颠倒。
参加酒会的这些人很多是古典音乐方面的行家,自然是识货的,都纷纷点头,心道,有几年功底难得,难得。
尤其是音乐人谭歌,这位在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演奏过这首曲子的著名作曲家对袁浩打了一个不低的分数。
袁浩对夏小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让我们聆听一下夏先生的风采。”然后一脸玩味和揶揄地看着夏小洛。心道,这县城出来的野孩子,怎么可能会谈钢琴?也竟敢在这里大谈特谈法国革命史。
夏小洛不禁大窘,心道,你妹儿,坑爹啊,哥们也就是在初中的时候学过五线谱,平时和键盘唯一接触的机会也是玩电脑,钢琴从来没有碰过啊。
第164章小小权贵震京城(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