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裴与衡已经打发若碧跟慕容望去休息了,见到他回来就立马迎上来:“你发现了什么?”
京落晖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发现了什么,而不是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你最不喜跟人如此亲近,外面这么多人,你能出去散心就奇怪了。”裴与衡还不了解他么?京落晖恨不得永远待在孤雪山里,平时说什么感兴趣、想出去玩玩的话,听听就行了。
京落晖又不是那些对外界抱有强烈好奇心的小孩,他对世间俗事永远冷漠以待,太少的人和事能被他放在心上。
京落晖满意地笑了笑,跟着裴与衡进了屋子:“我遇见……渡魂剑主了。”
裴与衡仔细回忆了一下,也只好摇摇头。
京落晖便再将前情说了一遍,不免觉得心累。
他这才跟裴与衡提过几次啊,就觉得每一次开口都要把过去的事从头说一遍太累了,也难怪祁照影跟其他人接触不多,是他他也不想接触。
裴与衡沉默一下:“三魔使……”
京落晖也点头:“看来这事跟魔族脱不了关系,你还记得君南海么?”
魔尊君南海的大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裴与衡轻轻瞥他一眼,催促京落晖继续说下去。
“君南海……若我没记错,是以佛堕魔吧?”
裴与衡一惊,显然也想到了慧灯大师佛骨被取一事。
虽然高僧佛骨能锻造成器,也有无限能为,但高僧佛骨毕竟难取,更何况还有佛山追踪,几乎没几个人敢尝试。
所以裴与衡一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取走佛骨,如今一听三魔使之一的赛陉还活着,他对魔尊忠心耿耿,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报复?”
京落晖拧眉,“不……哪有这么简单,若真是报复,为何慧灯大师不反抗?报复而死,可不是天命。”
“慧灯大师之祭,我相信宫帘心也会来的……”
京落晖一展折扇,眼中满是兴味:“就看宫帘心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了。”
七日之后,佛经吟诵之声停下,佛钟再响,宣告着正式葬礼开始。
众人一同进了佛山,知客僧前来接待。裴与衡与京落晖几人跟着排成两行,齐步并行,心怀悲哀,肃静沉寂。佛山密密麻麻全是人,偌大佛门,竟被前来吊祭之人装满,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远远钟声呼应,钟鼓法器送丧,一声哀远,一声轻叹,一声释然,一声缅怀。
香已焚尽,棺木起,众僧悲,佛经吟诵,护送着这位大师最后一程。
火葬之地在高台之上,修士立于两旁,普通人手持白布,在台下合掌低头,万人送行,却只有乐声与诵经之声。这安静太过沉重,压在每一个人心上,不管是否与慧灯大师见过一面,不管年岁如何,在这样的氛围下也感受到无尽的悲痛。
但诵经声长久不绝,在火光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慧灯大师的影子,眼前是无边火光,耳畔是声声佛经,现实与梦境似乎交织在一起,虽沉重,却也莫名释然。
钟声停了,火光消散,舍利耀眼,了彻大师上前,拿起一块绣着佛经的黄布轻手轻脚地将遗骨与舍利包好,随后交给身旁弟子,低语几句,这才转身面向众人。
他口中念念有词,又是一段超度经文,佛修之力随经文散开,由高台向四周铺去,一点一点抹去人们心头之悲。
低泣之人渐渐抹去眼泪,内心本该沉重伤悲,却在这超度经文中静下心来,仿佛看到了慧灯大师的一生。
少年得志,却遭遇灭门惨案,遁入空门,不为己只度人,度人用一生,成佛却只需一刻。
那不见的佛骨,或许才是他成佛契机。
“如此,才是开始。”
涅槃重生,舍弃俗世,对于佛门而言,才是新生。
了彻大师深行一礼,感恩众人。
京落晖也难得安静下来,回头一望,人太多了,他看不见自己想找的人,也只好暂时放下。
葬礼结束后,许多修士都主动上前捐香火钱,七塔佛山奉行苦修,钱财之事向来不放在心上,但慧灯大师这一葬礼之后,恐怕也是捉襟见肘。
万乘燕处更是一出手就是上万两,了彻大师推辞不了,也只会收下,命人将护身符送去。
裴与衡也捐了一些,他其实没有什么钱,这些年清阳派的钱大部分都靠京落晖赚的,他习惯性地就看向京落晖。
京落晖想了想,直接把乾坤袋丢给他:“随你拿。”
虽说靠他赚钱,但裴与衡总是把大部分钱财都给了京落晖。京落晖手中可谓是掌握了清阳派的经济大权。
裴与衡笑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乾坤袋,微微挑眉:“少了不少啊。”
京落晖心虚地看向他处,决定不回答裴与衡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不少?他在柏雪城花的就不少了。
葬礼过后,人也渐渐离去,佛门之内,唯有一人久久伫立,四周风声呼啸,唯剩他神色不明,满怀歉疚。
绝无名手握长剑,认认真真在身上找了许久,最终也只找到几个铜板,小心翼翼地交到小和尚手上。
他本就不管钱财之事,从前有父母给钱,常知月帮他打理,现如今只剩他一人,竟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他莫名想笑,却忘了该如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