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灯大师因意外而死,还死在七塔佛山不远处。
这一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一时间引起不小动荡。大部分人甚至不愿意相信慧灯大师就这样荒唐地圆寂了,还觉得是跟之前若碧的事一样,不过是一些谣言。
但七塔佛山佛钟未停,旷远哀鸣,这样的动静,不是普通僧人能有的。而在佛山之内,也只有慧灯大师才能引起佛钟这般大的动静。
那位扬名已久的大师,曾参与三教和流建立、招摇山大战的慧灯大师,就这样突兀地离开了?
就连裴与衡,在听闻这个消息时都不禁多问了一句:“这怎有可能?”
怎有可能?
却又偏偏是真的。
裴与衡一时间有些恍惚:“慧灯大师闭关六百年……以他能为,过往之伤应当全好了才是,为何会如此?”
京落晖持棋的手也停了:“这便是他所谓的天命么?”
多年前他见到慧灯大师时,他便是一身袈裟,一手佛杵,立身世间,宽容待人,即使是见到了臭名远扬的寒无栎,也只是微微躬身,唤他一句施主。
所以哪怕是对正道嗤之以鼻的寒无栎,对慧灯大师也没有什么恶感,但这名高僧太过聪明,总让寒无栎不喜,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可即使如此,京落晖也万万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不知凶手,佛骨被取,却还能坦然面对。
“……所谓天命……”京落晖落下一子,“所谓天命。”
慧灯大师曾对他说天命将至,那时的寒无栎并不放在心上,对这个大师也不怎么在意。天命之说,于他只是荒唐。
但除了天命,京落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慧灯大师慨然赴死。
他与裴与衡相互看了看,两人心中都仿佛压着一块大石。
因为两人都知道,所谓天命,背后都伴随着难以揣测的阴谋,慧灯大师的死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裴与衡长叹一声:“走吧,我们去一趟佛山。”
佛山不像万乘燕处那般缥缈庄严,七塔佛山依地形建造,奉行苦修,远离世俗繁华之地。慧灯大师生前好善乐施,又是三教中大多数人的前辈,他的葬礼自然不可谓不隆重,佛山报丧,七塔僧人停下所有事务,在外的弟子都要回来参拜灵位。
大师生前没有弟子,便由侍者亲随为死者洗浴更衣。装殓入棺后,在棺木前设粥饭茶汤为供品。随后便是众僧焚香礼拜,举哀,布置灵堂、换上丧服。
入棺三日后盖上棺盖,将棺木移至法堂,在法堂上挂帷幕,中间法座上挂上亡僧遗像,安放牌位。在法堂上香烛不绝,每天两次上供,还要派人通宵守灵。
这几天只有佛山僧人能够前去祭拜,世俗修士都要等到正式举办葬礼那一天才能登门上祭,之后再随棺木出丧,佛门讲究火葬,举行火礼时众人也要跟在身后。
慧灯大师辈分很高,来祭拜他的人自然不少,除了修士,就连普通人也有辛苦前来佛山门前等待慧灯大师正式入葬那天。
佛门七塔主持之一的了彻大师特地将普通人接到佛山内,等到入葬那天再与修士一同观礼。
至于修士就只能各自找地方了,裴与衡等人基本都前来上祭,一群人之中也只有裴与衡靠谱地提前找了客栈,他们才有落脚之地。
若碧虽没有见过慧灯大师,却也知晓他德高望重,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问有关慧灯大师的事,对他的死唏嘘不已:“这样的人……怎么就……”
她还没体会过离别之痛,对这样的死别更是难以接受,即使慧灯大师离她太过遥远,但一路过来,周围人脸上的悲戚不是假的。
裴与衡也只是叹息:“生死无常,无论是谁都有这一天的……佛门并不在乎肉.身,于慧灯大师而言,这只是另一个开始罢了。”
修士经常在乎因果轮回之说,对轮回之境都心存敬畏,但佛门却希望脱离六道轮回,真正能得涅槃。说不定在佛门眼里,这正是慧灯大师脱离凡尘的机会,只是他另一个开始。
若碧也一愣:“是这样吗……只是,还是有些惋惜吧。”
毕竟这样的人物只在传说中,若碧还未能认认真真地见上一面,没想到见面之时竟是如此模样。
总难免惋惜。
京落晖不好带栎青前来,佛门佛印威力极大,栎青这样的妖族必定会被发现,他不能冒险,只好将栎青留在清阳派。
但他如今也没什么心情安慰若碧,四处看了看就对裴与衡道:“我出去一下。”
裴与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小心点。”
京落晖起身离去,若碧盯着他的背影:“京师兄怎么了?”
裴与衡笑了笑:“大人的事情你就被管了,好好休息吧……还想听慧灯大师的事吗?”
裴与衡对慧灯大师也是崇敬非常,当时顾明归一事也只有慧灯大师出面说如此做法恐怕不妥,但慧灯大师虽然德高望重,万乘燕处却也是野心勃勃。
那时候妖族反叛,原澹真实目的昭然若揭,中原三教早已不满,自然不愿意听慧灯大师的话,只是答应了留顾明归一命。
慧灯大师苦劝无解,只能叹几句天命如此。
那是裴与衡第一次听见慧灯大师说天命二字,当时他并不明白,如今也没有全知。
只是在听到慧灯大师身亡一事时,莫名想到当时他沉痛悲悯的眼神,会不会在那时,慧灯大师就已经知道了如今命运?
佛山已经放出消息,慧灯大师佛骨被取,直言等葬礼结束后便要派人去寻佛骨踪迹。高僧佛骨向来是等到火葬后放入七重长灯塔安置的,这样被有心人取走,佛门自然不愿。
只是……对方为何非要取走佛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