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部长擦着头上的汗又匆匆出去了。他的脑袋大的就像斗一样,出门的时候,竟撞了一下,差一点栽倒!
于此同时,夏近东的手机急促地响起了,他快步走出何京生的办公室,到走廊上接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大概三五分钟就结束了,但是,回来的时候,夏近东的神情比刚刚更加阴沉,那一张阴沉的脸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他根本没有坐下,语速飞快地道:老何,情况很严重啊。省行刚才来了电话,说那两个重点项目的贷款都冻结了。不光要停止拨款,他们还要派人审核……
何京生很勉强地笑了笑,万分悲凉,新阳市属于黄淮流域,在历史上属于黄泛区,一到雨季,就经常会发生洪涝灾害,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很大的损失,远的不说,就在1985年,流经新阳市的淮河还爆发过一次特大型洪水,万千百姓死于非命。
何夏集团一上台,除了招商引资、大力发展民营企业、改革僵化低效的国有企业外,第二件大事就是“治水”。
中原地区的农田水利工程欠账已经很久,需要大量投入,仅仅凭着当年的财政收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必须要依靠银行贷款。
现在新阳市的“大浪底”水利工程已经初现成效,省委书记曹致远一年两次过来视察,省报甚至给过两次整版报道,怎么这短短几个月过后,本来正确的事情就变成“错误”了?怎么属于“水利部部优工程”的大浪底水利枢纽工程就成了“黑洞”了?
何京生一脸疲惫地道:……要说‘黑洞‘,哪里没有‘黑洞‘?市场经济是个新事物,是摸着石头过河嘛……合理的负债是很正常的!”
夏小洛在一边拍马屁似的附和道:“就是,人家美国还发型国债呢!”
何京生看他说话,冲夏小洛微笑了一下,笑骂道:“就你小子懂得多!”
汪东平和夏近东也禁不住微微一笑,这可是从他们走进何京生这间办公室以后,老何第一次微笑,心中不禁大感宽慰。
在他们眼里,老何是个打不到的汉子,92年姓资姓社大讨论那么大的危机都抗得过去了,当年他们可是两个县处级干部和熊庆死磕啊,夏近东还被双规了,形势也很危及,不也是扛过去了么?
几个人刚刚闲聊了几句,谈了一下夏小洛和何诗韵的成绩,汪东平说真是难得,难得这样的家庭还能成长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何京生则一脸骄傲地道,咱老何制造出来的产品都得是省优部优免检产品,哪能出了残次品?
何京生宽敞的办公室里的压抑的气氛缓和了一下,紧接着组织部长到了,他又带来了一个消息,说省委组织部要来考核。本来新阳市是排在第二十三位,是要到年底的,现在提前了,排在了第一位……
何京生这次情绪好了一点,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笑骂道:好嘛,狗日的,三箭齐发。下次见了省报那帮孙子灌死他们!”
夏近东说:何书记,我看这事还是要活动一下,不能光被动挨打。不然的话……
当着众人,何京生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我知道,现在是查谁谁有问题,不查没问题,一查一准有问题,越查问题越严重。在新阳,我是班长,我负责任,你们去吧。
夏近东急匆匆地道:我现在就去省城,摸一摸情况。夏近东是真急,虽说现在何京生是班长,但是,这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事情,再说了,他打心底认同何京生,夏近东理论上强一点,属于理论性干部,但是,何京生则一身军人脾气,办事有魄力,敢作敢为,敢于闯关。
在经济建设上,何京生做了很多不守规矩,不按常规出牌的事情,但是夏近东明白,这是一种才能,一种本事,更是一种勇气。他知道,打心底里,何京生是想把新阳市的经济搞好,没有一点私心,没有牟取一点私利。
前段时间,何京生的一个小舅子想到水利工程做承包商,那时候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招投标制度,都是政府官员表决,常委会上,何京生第一个反对,在何京生的一再坚持下,最后何诗韵这位苦逼的舅舅真的没有拿到施工资格。
听说何京生回到家,为这事还和老婆顾英大吵一顿。弄得顾英找到许小曼哭了一宿,大骂何京生不是个东西,别人家的干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何可好,铁面无私,反倒让自己家亲戚吃亏!
夏近东知道这种“三箭齐发”意味着什么,现在是换届前夕的敏感时期,如果现在出现对何夏集团不利的报道,对换届选举,二人的晋升非常不利,甚至,可能走下坡路。
从眼前的态势来看,对方动用了金融、媒体、省委组织部三股力量,这可是三尊大神,能调动这三尊大神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夏近东敏感地察觉到,有一股庞大力量,至少可以和省委书记曹致远抗衡的力量,已经盯住了何夏二人,想把二人打下神坛!而从现在的态势看,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
何京生点了点头,现在,他神态已经恢复正常,眼神平静了很多,其中的狂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恬淡和肃然,沉声道:“你去吧,别耽搁得太久,不能为这点事情乱了阵脚,咱们干咱们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搞改革,还怕人说,怕人骂?”
夏近东点了点头,对夏小洛道:“陪陪你何伯伯。”飞快地走出办公室,到楼下坐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