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送来了:清蒸蛋羹、白灼芥兰、素炒水芹、北芪杞子炖乳鸽、小米红枣粥。素淡的病号饭,几乎不见荤腥,唯一带些肉味的炖乳鸽也是寡淡得如清汤一般,丁点油花都不见。
谢铮走到桌旁,扫过一色儿的绿油油,没说什么,眉心却起了褶皱。
谢将军是什么人,虽是瞧着高大硬朗,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可骨子里还带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公子习气,这些年更是顿顿离不了酒。之前在医院,饭菜便是清淡得恨不得不加盐,如今出院回了自个儿的地盘,照旧如此还有变本加厉的势头,让谢铮不由得憋屈。
顾叶白站在旁边,偷瞄他一眼,有些忐忑地攥揉衣角,“您莫怪底下人,是我吩咐他们做得清淡些的。如今您伤口未愈,昨儿又喝了酒,饮食上合该再注意一阵子。”
顿了顿,她的语气难以察觉地加重了些,温和不露的坚决,“身子重要,将军再忍忍。”
谢铮先前刚刚冒头的不满一下子被捋顺了毛,妥帖舒服的平展,甚至还有些愉悦微翘的呆毛,顺着语势脑中冒出一句调笑的答句“你还管起我来了”,却在冲出口前险险咽下。
有些太亲昵了,还带着点傲娇的嗔意,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最后换成一句,“有心了,坐下吃饭吧。”
顾叶白松了口气,脚步迟疑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公寓里一切配置都是寻常人家的模样,四方的餐桌边,两把椅子正对排开,不似东湖别墅般能分出主次。
跟着他一年多了,这还是顾叶白第一次同谢铮面对面地用餐。视线角度不同,对面人的细小举动在眼里都清清楚楚,中餐难以避免地筷子相碰,或是同时伸手向某一道菜,不时的目光相撞总是尴尬躲闪,一顿饭从头吃到尾,两人都谨守食不言的古训,沉默凝成固体让他们的脊背都僵硬了。
明知事情留着不是办法,可谁也没法开这个口:怕冒失,怕冲撞,怕表达不清,更怕结果非自己所愿。
吃过饭后,顾叶白收拾碗筷,在厨房里试着洗刷,谢铮坐在沙发上,手里随意捧了一本书,心思却不在上面。
“啪啦……”厨房里响起瓷盘碎裂的声音,谢铮猛地站起,刚迈出的步子又停下,透过毛玻璃张望里面的人影,稳住声调问:“怎么了?”
“嗯……不小心把碗打碎了,”顾叶白沾着满手的泡沫探出一个脑袋,见谢铮杵在那儿直直地看向她,愈发局促,“抱歉,我……”
她觉得自己今天笨透了,面对谢铮手脚都发僵,舌头也怎么都打不直,事事拧巴搞砸,往日的七窍玲珑连半点影子都不见。
“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