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昭终于得了时间去听那段录音,自然不提同去肃园。
他没有前些日子那般小心紧张,这样子落在祝逸眼里,她便觉得,也许肃园没什么帮助她恢复记忆的特别线索,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祝逸怀着一颗重识旧友“梅”的忐忑之心出发时,应昭也坐在了电脑桌前。
追查近一年的线索,拿到了却不立刻找时间去听,说他没有一点逃避、害怕的心理,那是骗人的。可今天,祝逸外出,他有空闲,再不听就没有道理了。
应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一阵阵作祟的心悸,比照着监控视频中众人进门的时间点,播放了监听音频。
……
临风区确实有些偏僻,没有直达肃园的地铁,到中转站还要换乘公交,颠簸叁站地,这才来到了肃园附近的县道路口。
下了车,入眼是一片小麦地,在广阔的蓝天下呈现出可喜的鲜绿,虽不是成熟的模样,但已有希望的影子。蓝与绿之间便是郊县特有的自然之风,祝逸走进这清爽的风里,步履也轻快起来,顺着乡间小道走上约莫一公里,远远地,先听见孩子们喧闹快活的声音,接着便看见了题有“女童救助与保护协会首都肃园分会”的大门。
祝逸早前打过电话,说了要来,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欢迎。接电话的小姑娘说,今天有一个小学班的学生要来参观学习,园内会做性教育和自我保护的宣讲,请她顺便看看、做些指导。
祝逸应下来,特别提了一句,不要告诉梅姐,想给她一个惊喜。电话那头的人吃吃笑起来,答应了。果然,这里的人都与她和梅相熟,且都知道她们交好。
祝逸往园里走去时,心间便不断嘱托自己:等会见到梅,可要一下认出来、想起来才行呀。实在想不起来的话,便只能期待对方的包容了。
入得园内,环顾四周,简单到有些简陋,院子四周一圈展板,大概是供宣传教育用的,一栋叁层楼高的白色建筑,大概兼做办公和员工宿舍之用。剩下便是院中的大片空地,靠门口处停着橘黄色的小学校车,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央挤挤挨挨站着的一群孩子。
地上铺了塑料活动地毯,形成一个小操场的规模,但也没有安置什么健身器材。叁十几个孩子就在上面或坐或站,他们面朝的方向,还站着两个木人偶,明显是做演示用的。
春日灿烂的阳光正落在他们的头顶。
今天做宣讲的老师似乎正坐在孩子们的中心,被小小的窜动的身影围着,看不清。祝逸只听见一个细而甜软的声音亮起来:
“孩子们,来指一指,我刚刚说过,自己身上哪些地方,是不能让别人随便碰的?”
男孩女孩们有的捂起脸笑了,有的仍在吵闹,还有些快速往身上点了点。
祝逸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孩子们一般暖洋洋的笑。这样的场景似乎确实有些熟悉,故人的影子似乎正在记忆的薄雾后向她致意……
“好了,指对了的小朋友,就快些坐下吧。”
随着这一声,一大群小朋友不太情愿的、呼啦啦坐下去一片,坐下去仍旧不老实地扭来动去。坐在孩子堆中的女老师便忽然被凸显出来,她若有所觉般,向门口投来轻轻一瞥。
仅一瞥,惬意转瞬成为震惊。她猛然站起来,情绪失控般朝门口方向趔趄一步。
与软糯声线不符,那是一个丰满成熟的女人。
梅梅……
这个名字在祝逸心底清晰地响了起来。
孩子们的笑闹声远去了,祝逸感到巨大的心跳声正在狂躁地撞击着鼓膜,大片阴影盖过阳光直落而下,砸得她晕头转向,愤怒先于恐惧,由太阳穴、脊椎骨一路蹿向指尖。
窒息带来的晕眩一下抽干了她的力气,合眼前的最后一刻,窄下来的视野里是奔向她的女人,她看见她愧疚、慌乱的一张脸。
多么亲切啊,梅梅。
祝逸想说,算了。
可仅仅两个字,也没有力气吐出了。
二〇六九年夏夜的记忆呼啸而至,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暴力席卷过全身,祝逸彻底被击晕过去。
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绝对不会再忘记了。晕过去的同时,她攥紧手心对自己发誓。
首✛发:xfαdiaп。(w𝕆o↿8.ν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