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那窈窕女子,站定在窗前,没有关上窗扉,她好似看到他回头,慢慢弯了眼与唇,温温柔柔地莞尔笑了。

霍生阳不知为何,眼中一热,他想,她一定爱我了。

这个燕朝除却帝王外,最尊贵的男人,在看到她的笑时,竟然将自己放得这样低,低到尘埃里,低到让人不可思议。

他玄衣走动,四爪龙纹隐现,面上的动容与爱意在天光之下,好似星子涌动,碎碎凝在乌黑天幕,使人望之心动,望之柔软。

他又想了一遍。

脚下的步子稳妥而又轻快,霍生阳不禁乐滋滋地想:

真好啊,她能爱我。

……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大婚之日,礼成以后。

双双入红帐,软玉生香,美人在怀。

霍生阳从拥她的那一刻起,就仿佛陷入了深甜的梦境,他看着她笑,饱含幸福与快乐,又满心欢喜,唤她“真真”“真真”。

宋渺赤裸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就着他灼热的体温,回应他的动作,烛火熄灭,细腻如玉般的肌肤摩挲在丝绸上,万物都静谧如雾。

……

这一晚,霍生阳难得做了个好梦,他梦见了很多,梦见了他与宋渺生了几个小娃娃,一同养育他们长大,梦里他们从年青变为苍老,时光荏苒,他们一直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他眼儿都是笑的,燕获帝特意允了他今日不必上早朝。他睁眼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要去搂她。

但却没有搂到。

床榻是凉的,霍生阳心中一惊,他匆匆起身,环视周围一圈,却没看到宋渺的身影。

“我在这里。”宋渺的身影款款出现在他视野内,他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里了,我差点以为——”你走了。

后面的话不敢说,只怕成为事实。

宋渺看到他一下子喜上眉梢,甜甜地喊她做“真真”的模样。再注意这幻境,丝毫没有破碎痕迹。很显然,这一场大婚让他内心充满了欢喜,一点也不曾悲伤。

她服侍他,为他穿衣,他不要她动手,自己飞快穿好以后,喜滋滋地张开怀抱将她揉进怀里,亲了她一下。心满意足地不说话了。将她抱在怀里就不松手了。

宋渺垂下眼帘,她顺势也将自己送进他的怀里,听他念念叨叨说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眉头微皱,感觉着喉间弥漫的血味,铁锈味让她呼吸难过,但她好歹止住了。

“真真,今天想吃什么?”又是如唱戏般,一字一字乒铃乓啷地砸金豆般,他说完,看她面色,瞧她露出笑靥时,才也笑了。

“就吃你喜欢的吧。”宋渺没打算告诉他,她今日一早起来就感觉到的,身体的异样。这异样势必是幻境搞的鬼,看这形势,怕是这几个月来没能尝到合胃口的悲情片段,一时间直接出手将她给弄病了。

——或许不是病了,只是这具在幻境内的“宋真真”身体大限将至。

宋渺吃着饭时,都能感觉到喉间的血味在弥漫,她以食物压下去,面色如常地与他说话,却已经打算就这个突如其来的大病,顺势逃出这幻境去。

霍生阳看着她与他这样亲密地吃着饭,那情绪又飘飘乎,软乎乎地罩着他,将他变成一个在襁褓里开开心心笑的婴孩,他不太好意思说出来这喜悦,只能一眼看她,一眼吃饭。便是后来,他们成婚已经有一月余,在众人面前,他也忍不住这般作态。

这由幻境加褚而成的“大限将至”,有着虐文剧情最爱看的情节。那便是,这病查不出来,旁人看看,也只会觉得她近来气色不好,再多得就没有。

作为她最亲密的枕边人,霍生阳是第一个感受到她好像不太舒坦的人,他一察觉到,就忧心忡忡地请来御医为她看诊断。

但却没有诊断出什么玩意。御医最后告诉了他们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道,“太子妃有孕了。”

宋渺摸着肚子,根本感觉不到肚子里有生命力,就连176也说她其实没有怀孕,但这幻境加褚给他们所有人的错觉却是,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而气色也一天天差起来。

宋渺明白这个幻境想要看到的是什么了。

……

“真真,我总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不太……”霍生阳回宫时,他看到大腹便便的宋渺,眉宇就染上愁色,这是他们成婚后的第六个月,她腹中的孩子也有五个月大了。

众人惊骇地看着她的肚子,早先只有四个月大时,就如同六个月大般,后来御医诊断说这是怀了双子,不必忧心,燕获帝大喜,特意赏赐了不少东西。霍生阳最初也是高兴的,他天天抱着她的肚子,就忍不住亲亲她,眼里满是将要做父亲的欢喜。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他心中的不安就更加甚。

宋渺抬起眼,她眼睫浓密,落在苍白的眼下肌肤,涸出阴影,他呼吸一滞,总觉得她说不出一句话就要飘然离去。

但这是错觉。他告诉自己,她还安安稳稳在自己面前,又怎么能走?

宋渺摸着自己的肚皮,感觉自己胖了好多,她扬了扬唇,耐心地让他坐下来,碰碰自己的肚子。

霍生阳却不像从前那样喜欢亲亲她的肚皮了,他略怀戒备地看着她的腹部,亲她的面颊,低声:“你瘦了好多,我很担心你。”

“怎么会?”宋渺笑着说,“我现在每天都吃很多,这两个孩子在,我又怎么可能会瘦下来?”

她为他的敏感而心惊,但却清楚知道,在这没有原来记忆的霍生阳面前,幻境根本不可能被看破。她强行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他与孩子说话。

霍生阳很艰难地完成胎教。

他全程都是蹙着眉,眼里有担忧,尤其是在看到她苍白的肌肤与乌青的唇时,情绪紧张而茫然。

宋渺不动声色地压下喉间的血味,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霍生阳半跪在她膝盖边,轻轻托着她的腰,让她躺得舒服些。宋渺很是受用,虽然她并没有觉得“孕期”有多困难,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幻境的作用使然,她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看破的,这作用对她而言就小了许多。

他将脑袋靠在她的脖颈边,轻柔地吻她,声音微沉,“……崔嘉学说的。”

宋渺抖了两下眼睫毛。她惊诧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