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1 / 2)

小牧场 春溪笛晓 2914 字 20天前

袁宁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夸道:“符哥果然对底下的情况很了解。”

符爱军:“……”

符爱军见袁宁主意已决,走在前面领路。他边往前跨边问:“你去那边做什么?那边可没有种苗和果子,那边什么都长不了。”

袁宁说:“我去那边买地。”他笑了笑,“尤其是那些有坑洞的地。我前段时间弄了一个课题,研究的是一些矿石的伴生植物和一些喜阴植物,准备给师弟师妹们弄个展区,到时候送去国际上参赛,赚几个洋钱。”

符爱军觉得这种课题简直闻所未闻。他想到袁宁是首都大学毕业的,那他的师弟师妹岂不是全都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

这样的天之骄子,这穷县子里头大概一百年都考不出一个来。

符爱军说:“这真的行得通?”

袁宁笑着点头:“现在国外很关注环境问题,这主题拿奖容易,一点都不费劲。而且这课题可以走科研经费,首都大学或者首都总协那边都会批,不用走县里的财政。”他说完自己的构想,又告诉符爱军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唔,还是先去李家坳看看再说。听说县里还有几个废矿,要是适合就都拿来练练手,将来可以作为景区保留下来。”

符爱军觉得这年轻人脑筋灵活得叫人害怕。

袁宁是新人,一来就往怀树村的事情里横插一杠,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

可就算再不满又怎么样?

再不满,送到嘴的肥肉你不吃?

再不满,天上掉的馅饼你不要?

不用花财政的钱,请来一个高材生,搞出一个可以闻名国际的项目。将来真成了,照国内如今的风气,肯定有不少人闻风而至,来这边看展区、来这边旅游,县里还怕摆脱不了“穷”字吗?

没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这简直是躺着就能拿好处的事!

偏偏这事又离不开袁宁,别人想绕过他去干都不成。

你能请来高材生吗?

你能参加什么国际比赛吗?

你一辈子可能都没法和人家说上话、一辈子可能都没法挤出几个外文词儿!

符爱军加快了脚步,约莫走了将近一小时,他们才终于抵达李家坳。比起树木葱郁、群山环抱的怀树村,李家坳可谓是满目疮痍,几座山被挖空了大半,只剩孤零零的半个壳子杵在那里,像是个被掏空的躯壳,在晴天烈日之下显得可怜无比。

而在李家坳附近的原野上,一个个巨大的坑洞随处可见,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像条大裂缝,这都是过度采挖造成的塌陷。

袁宁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坑洞前站了许久,转头看向默立一旁的符爱军,突然问:“符哥你来过这里吗?”

符爱军被袁宁冷不丁地这么一问,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对上袁宁认真的目光,符爱军才说:“来过。这边是最严重的,但别的废矿其实也差不多。县里穷怕了,有点好处就把开采权卖了出去,开采人像是蝗虫呼啸而过,把每一处矿产扫空,填满了一些人的口袋。”他冷笑着说,“至于给当地留下了什么,谁会在乎?”

袁宁没说什么。接触的时间虽然还短,但他能分辨符爱军是怎么样的人。虽然十几年没从这穷县挪窝,甚至一直在县里坐冷板凳,符爱军的血却一直都没冷下去。即使做不了什么,符爱军还是把县里的种种问题都看在眼里。

有这么个“县情百事通”在,他想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袁宁含笑说:“走,麻烦符哥带我去见见李家坳的人,我看看能不能买下这些地。”

第251章 相聚

袁宁和符爱军绕过李家坳的坑洞, 进了李家坳的村子。李家坳家家户户都姓李, 房子都是泥砖堆的, 有的因为太久没人居住已经塌了,露出里头空空荡荡的屋架子。隔了很长一段路, 才能看到一两个小孩。他们被晒得很黑,坐在门槛上呆呆地坐着,有的脚上还拴着链子, 像一只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袁宁微微皱起眉,目光扫过那七零八落的大门和窗户。这样的情境,袁宁不是第一次看见,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看见,可每一次见到袁宁都无法抑制地想, 自己是不是做的是不是还可以更多一些。

他很幸运, 小的时候有袁波他们护着, 后来有大哥护着,长大以后认识的都是良师益友。哪怕想做些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 哪怕想和自己的大哥在一起, 依然没有人责难他。

袁宁希望这份幸运可以传延下去。

袁宁问:“这边的青壮都出去城里工作了吗?”

符爱军说:“有的是,也有的单纯地跑了。留下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残, 老的跑不动了, 外头的废矿又危险, 所以有的老人就拿狗链子把孩子栓起来,不让他们到外面去玩。时间久了,一部分孩子就变得呆呆傻傻的, 也有真的像狗一样疯疯癫癫。”

袁宁早就猜出了大概,听了还是有些难过。哪怕现在国内发展得这么快,还是有很多地方落后得让人难以想象。

这些年纪这么小的小孩,哪个不是爱玩爱跑的?现在一天到晚被人拴在家里,不疯不傻才怪。袁宁说:“他们不去上学吗?”

符爱军说:“没有老师愿意来这边。村里也有些小孩出去念书,每天来回要走四个多小时的路,村里一个老头子弄了台快报废的拖拉机,天天突突突地开着送他们去学校,送到了就在那里摆摊,赚点柴油钱。”他神色淡淡,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人的境遇,“至于剩下的这些,要么是连书钱都拿不出来,要么是还没到入学年龄,而年纪再大些的大多不想念书了,跟着家里人去赚钱,大多是下矿挖煤,一天拿个十来块。这些狗皮倒灶事儿,哪里都有,你管不过来的。”

袁宁沉默下来。他也知道即使推广义务教育下乡和医疗下乡,很多地方还是建不起学校请不来老师和医生。

人哪里都不缺,人才哪里都缺,要把人都变成人才还得走很长一段路。

袁宁说:“能管一件是一件。”他从来都不是有大野心的人,他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符爱军没再多说,领着袁宁去李村长家。

李村长比怀树村的村长要年轻一些,只是一条胳膊没了,是年轻时采矿时弄没的。他有过媳妇,跑了;有过孩子,在矿洞里玩时遇到突水,哗啦啦的地下河水喷涌而出,把他儿子淹没了,过了好些天才在外头的河里头找到尸体。

李村长哭过,自怨自艾过,也曾经觉得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算了,后来熬过来了,收拾好心情,勉强管着一村子的老弱病残。

没办法,在留下来的这些人里头他已经算是强壮的了,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现在留下的那些,若是在外头打工的儿女有本事,少不得也会把他们接走。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的家——这里已经长不了庄稼长不了草,养不了牛羊养不了鱼,到处都是坑洞,到处都是煤渣子矿渣子,一下雨,那泥水都黑乎乎的。以前修的路已经烂了,但这儿已经没有宝贝,也没人愿意再修。

这鬼地方,若是能走谁不走?

李村长晓得袁宁两人刚从怀树村那边过来,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们都笑那老小子傻,有钱不赚王八蛋!现在我们钱也没有,地也没有,山被挖空了,地塌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到这会儿才知道,那老小子才是对的。”

袁宁劝慰了两句,开门见山地向李村长表明自己来意。

得知袁宁要买地,李村长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神了很久。等回过神来,他才说:“你真的要买?这里可没有矿了啊!什么都被挖光了!种东西也长不了,”他叹息,“有钱拿是好事,可我也不能坑你啊,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