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杏酪(1 / 2)

凤凰于飞 醉舞狂歌 2818 字 20天前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昨日还暖阳高照,夜里便飘起零星小雪,落于刚刚冒头的小草之上,碧绿映着纯白格外清新。暖阁之内,博山炉余烟袅袅,房门被轻轻敲响,暖阁外隐隐听得有人说话,陪夜的大丫环枕月披衣而起,先去悄悄挑了幔帐,看了看帐内甜睡未醒的女孩儿,伸手轻触女孩儿嫣红的小~脸,抚之微温,并未发热,才放心的转身开了暖阁的门,轻声问道:“怎么了?”

同样值夜睡在外阁的珊瑚、琉璃早已梳洗妥贴,正要与带人进来的流云说话,听得身后门响,转头笑道:“夫人身边的安妈妈过来了,说是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邪性,让咱们伺候姑娘加倍小心,出去的时候给姑娘穿得严实些,可别像大姑娘似的染了风寒。”

看着枕月还未系好的衣服和有些散乱的秀发,流云挑眉道:“懒得你,这时候还不起,小心误了姑娘请安的时辰。”

枕月一面系衣拢发,一面笑道:“我看着时辰呢,哪里就能误了呢,偏你小心。再说,昨儿夜里姑娘睡得不大安稳,我刚儿还想着要不要去回夫人一声儿。”

“姑娘可是病了?”

“没,我刚刚摸了摸,到没发热。”

流云这才放心,微微唉了口气,“还是叫姑娘起来吧。”自家姑娘到底是庶出,虽说是从小养在夫人身边,亲娘又是夫人的贴心人,到底是跟亲生的不一样。要不是姨娘去得早,夫人又只得两子未曾育有女儿,姑娘怕是比现在难上许多。

枕月那边早已先一步进了暖阁,边挑起床帐,边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唔……”塌上女孩子纤长微翘的睫毛轻~颤,白玉般的小手自锦被里伸出,慢慢的揉着眼睛,拥被而起。她披散着乌鸦鸦的秀发,斜靠在迎枕上,睡眼惺忪,含糊不清的问:“枕月,什么时辰了?”

枕月将架子床~上的大红幔帐层层挂起,轻笑道:“卯正一刻,姑娘该起了。”

“昨儿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很,安妈妈刚刚过来还嘱咐咱们,让姑娘出门的时候穿得严实些,可别染了风寒。”流云一面说,一面将熏笼上的衣服拿起,走到床边,与枕月一同伺候阿鸾穿衣。这边将将穿好,那边早有几个小丫环捧了铜盆等洗漱用具过来,阿鸾梳洗已毕,坐于铜镜之前,枕月拿黄杨木发梳轻轻梳着她乌云般的秀发,边轻声道:“听安妈妈说,大姑娘病了。”

阿鸾略略皱眉,“大姐姐病了?”她这个姐姐是元配嫡出,向来极得父亲宠爱,便是嫡母所出的两个哥哥平素也要让她几分。偏偏这个姐姐生得个纤腰楚楚,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觉得身子骨不大结实,时常闹些小毛病。为着这个,父亲与嫡母私下里不知拌了多少嘴。当然,她爹那个怂人,是干不过嫡母的。就算是这样,每每因为这事吵嘴,即使爽朗如嫡母,也难免厌烦。

流云道:“说是昨儿夜里闹了半宿,老爷早朝都告了假,亲去请的太医,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母亲呢?”她姐姐闹了半宿,她爹大约也跟着闹了半宿,不知道昨夜可是睡在主院,别扰了嫡母的安睡。相比那个偏心眼儿的、常常挑她毛病的爹,阿鸾当然更喜欢偏心她的嫡母。虽然嫡母偏心的目的性很明确,但是在这个家里,确确实实是她在护着她长大,给了她与嫡女相比半点也不差的成长环境与教育。每当父母相争,阿鸾总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嫡母这边,暗暗吐嘈她那个怂爹。呵呵,明明干不过嫡母,还总去找虐,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流云掩唇轻笑,“夫人休息的挺好,还是早上老爷去请太医的时候,才知道大姑娘病了。”

“哦。”阿鸾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既然知道嫡母睡得挺好,便把她爹与嫡姐扔到一边儿去了。反正她那位大姐姐今年都十六了,正在议亲,要不了多久便要出嫁,再让嫡母烦心也烦不了多久,跟她更是没多大关系了。再往后,她只要劳劳压住其余几个姐妹,专心做谢府最有才华的千金,要给嫡母争足了排面就好。

八~九岁的小姑娘,梳个头还是挺简单的,挽上双丫髻,缠上缀着明珠的头绳,再带上两朵小~巧~玲~珑、几可乱真的绢花,一个漂亮萝莉便打扮好了。嫡母是将门出身的姑娘,大气爽朗,从来都喜欢女孩子穿红着绿,怎么鲜艳明媚怎么来。长于她身边的阿鸾,所穿的衣服也是各种红色居多,其余也都是或粉或黄或碧或紫的鲜艳色彩,完全不像府中其他姑娘,着装素雅,人淡如菊,更靠个人气质取胜,这也是谢大人不怎么待见阿鸾的原因之一。

阿鸾对着镜子皱了皱小鼻子,看着镜子里的穿着红衣红裙的小姑娘也对她皱了皱鼻子,不甚在意的随口道:“大姐姐生病了,我是不是不该穿得这么喜庆?”免得她爹又吹胡子瞪眼的。唉,这人与人之间的审美不同,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爹怂,不敢说老婆,只好对着女儿使劲儿。身为女儿,受着父亲庇护,还是得尊敬一下的。

“才出了正月,还没到二月二呢,哪好穿得太素净,不吉利呢。”熟知自家姑娘心思的琉璃笑着接口,看着活泼的小姑娘抿着唇,轻快的跨出暖阁,连忙跟上,悄声道:“姑娘,待会去看大姑娘时,您可别离得太近,过了病就不好了。”

阿鸾头也没回,随意摆了摆小手,“哎呀呀,我都知道,就你磨牙。”说着,出了正房,转过一道抄手游廊,从院子的角门出去,再抄近走过一段隐于花间的鹅卵石小路,便到了正院后门,谢府当家夫人徐氏便居住于此。

徐氏性情爽朗,所居之所布置的也格外大气,院内一颗参天古树遮阴蔽日,地上青砖漫地,寻常勋贵人家主母院内常见的花木却半枝也无。正房门前,几个身着青衣素裙的妇人并五六个三等丫头恭恭敬敬站着,看见阿鸾过来,穿红着绿的丫环连忙笑着围过来抢着打帘:“五姑娘来了,刚才夫人还念叨您呢。”到是几个妇人,面上陪着笑,却未敢上前。

阿鸾心中暗叹,这就是给人做妾的悲哀。大冷的天,府中的丫环们还能换个班,这些妾室们若不得正室发话,半点都不敢动。纵然百般滋味在心里浑着,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略略点头,便入内室去了。刚一进门,暖暖的热气和着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阿鸾精神一振,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嫡母从来不爱熏香,一年四季屋内都摆着茉莉花,也不知道府中的花匠是怎么伺候的,这茉莉真的是四季都开不败。阿鸾其时有点奇怪,以嫡母的性格,原该喜欢牡丹、木芙蓉这些更显艳~丽热情的花才是,却不想只对小巧清丽的茉莉情有独钟。果然,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个艺术家的灵魂,这句话半点都不错。

转过一道玻璃屏风,进入前厅,徐氏却未在这里,到是不少丫环和姑娘们的教养妈妈们都在四周贴墙而立。屋内人虽多,皆是垂手而立,半丝声响不闻,只有内堂偶有细语声传来。阿鸾扫了一眼,便知除了府中的大姑娘谢媛病了未到外,其余的姐妹皆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