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楚晚宁终于抬起眼眸:“他跟你不一样。”
师昧微顿:“有什么不一样的。若说我心思歹毒,他又何尝不是满手鲜血?”
楚晚宁盯着他:“你下的蛊,你自己清楚。”
“那又怎样?就算是我下的蛊,难道不是他杀的人?”师昧说,“前世你是亲眼见到的,半壁江山的性命,薛正雍、王初晴、姜曦、叶忘昔……这些人是死在谁手下的啊?”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瞧着自己十指修狭,指甲圆润。
好一双细腻干净的指掌,柔弱细致,纤尘不染。
师昧乜过眼,笑道:“难道是我吗?”
“……”怒火腾燃,竟一时无言。
“我可不想屠儒风门,也没想过要杀薛正雍。所以讨债索命也不该找我。”师昧道,“我干了什么?不过就是给他种了朵蛊花而已。我活这么大,还没亲手杀过人呢。”
师昧继续笑眯眯道:“所以说到底,刀是他拿的,人是他捅的。跟我没多大关系,那八苦长恨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新的仇恨。他所有的欲念都属于他自己,蛊咒只不过能将其放大。若这帐要算我身上,我好委屈。”
他每说一句话,楚晚宁心中的恶心就增添一分,最后听他竟觉得自己委屈,楚晚宁蓦地抬眼,目如寒冰:“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是他动的手,师尊凭什么怨我?”
“他本身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师昧道:“他本身是个什么人我当然清楚,不清楚的恐怕是师尊你。”
橘子有一缕白丝卡在了指缝里,师昧嫌脏,掏出洁白的帕绢细细擦拭着,然后一一枚举道:“墨燃为何会去屠儒风门?因为他心里有恨。墨燃为什么能杀薛正雍?因为他心里有畏。墨燃为何会折辱你?因为他心里有欲。”
师昧说着,抬睫瞟了一眼楚晚宁:“别人捅他一刀,他做不到宽恕。别人把好处给他,他做不到拒绝。美人当前,他做不到寡欲——这就是他的本性。”
楚晚宁咬牙道:“师明净。你抹去他至纯善念,将他心中恨欲扩诸万倍,然后说他所作所为都是他本身欲念,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谁的恨意放大极致后不会毁天灭地,你吗?”
“那谁又让他自己有仇恨?谁又让他自己骨子里有野心?谁又让他本身有欲念呢?”师昧笑道,“有本事他心如赤子,什么坏心眼都没有过,那长恨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啊。所以还是该怪他心思不干净。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听到这里楚晚宁的脸色已非常难看,正欲开口再言,又听师昧补了一句。
“人要为自己的欲念负责,这没什么好争辩的。”
“……”
如果说先前楚晚宁还想与他说话,到了这句,却忽然觉得什么都没必要说,也不值得说了。楚晚宁把脸转了开去。
师昧见他神情,摇了摇头:“师尊,你太偏袒他了。”
“……”
“在你眼里,他做什么都有理由,都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告诉我,我该理解谁。”楚晚宁冰冷至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