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柳道:“你天赋卓绝,前途不可估量。我有心将你栽为儒风门暗卫首领,往后统领七十二城中的一城。这样一来,你既可以为你义父分忧,也可成为驷儿的左膀右臂。从此,他在明,你在暗,共承儒风门百年辉煌。”
他顿了顿。
“不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无妨。你义父多少还能支持一阵子,我再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对你的牺牲终归太大,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勉强。”
南宫柳说完了,便在高坐上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个女孩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心中有十足把握,他等着她点头。
最后叶忘昔直起了腰背,她安静地望着他。
有那么瞬间,南宫柳觉得不寒而栗,似乎自己的谋算和假笑都被这个女孩给看透了,但下一刻,叶忘昔道:“我的性命是义父给的,为报父恩,我没什么不愿意。”
南宫柳静了须臾,叹道:“到底是委屈你了。”
叶忘昔沉静且淡漠地说:“是我该多谢尊主,青眼有加。”
南宫柳话锋一转:“但是,儒风门从来男尊女卑,女人嘛,从来软弱无力,尽是妇人之仁。这世上唯有身为男子,方能服众,才配统帅一城。忘昔,你那么聪明,应该清楚怎么做。”
叶忘昔沉默片刻,当着南宫柳的面,神情冰冷地摘下了手上的银镯,辫上的缎带,然后她把上袄除落,只余洁白中衣。做完这一切,她又将发辫放落,改作马尾,高高束起。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身上,她腰背挺拔,神情刚毅,虽然还是年少体态,气质却已如松柏。
“不错。”南宫柳滴水不漏,提醒她,“以后自当如此打扮,但你别忘了,还有声音。”
叶忘昔垂落睫毛,她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席位前,早就提前摆好了一把金色的剪子。
她拿起那把剪子,一发狠,在喉间抹下。
鲜血滴答。
“旧音泯灭,终生不改。”
她缓缓吐出这八个字的咒诀,而后闭上眼睛,将剪子掷落席前。
剪子上的血迹斑驳,南宫柳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好。从此你就是暗城首领的继任,是儒风门的叶公子,哪怕是驷儿,我也会叫他让你三分——”
叶忘昔开口,却已是另一种少年声嗓。
“烦请尊主,从此不要再让义父孤身犯难,我愿为之分忧。”
所以,南宫柳太清楚叶忘昔这个人了。
十年了,学尽男子仪态,滴水不漏,发身时更是每日服用秘药,独忍药性痛楚,才长成了如今偏男性的体态容姿。
在他眼里,她是儒风门养大的狗,为报养育之恩,她绝不会背叛。
十年前她割喉洒血,永远换音。
今天,她也不会令他失望。
他赌叶忘昔会帮他。
只要叶忘昔亲口说出“我并非女子之身”,那么纵使众人不信,又能怎样?
黑衣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两步,站在叶忘昔前面,抬手挡了她的去路,说道:“南宫柳,叶姑娘已为你儒风门耗尽心血,献尽年华,如今你狡辩不能,还要用她的余生来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