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席得一的师父,也是将她养大之人。
在席得一的记忆中,师父没什么高深修为,说的话也古怪至极,做人更是不着调。
她小时候,师父鬼鬼祟祟地拿了焱华剑给她,说是要把她培养成八剑之一,惊动天下,圆他自己一个梦。
那时候的席得一对此十分疑惑,抬头问着师父:“为什么师父的梦要我来圆啊?”
师父尴尬地笑了笑,回答她:“因为师父笨嘛,需要徒弟先飞。”
席得一愈发不能理解:“师父笨也可以先飞啊!”
师父没话说了,其实他也是逗席得一玩玩,他当然也做过成为八剑的梦,但后来便看开了,只需要活得潇洒自在。
只可惜教出来的徒弟跟他性子简直是完完全全的反着来,师父喜欢饮酒,席得一偏偏爱茶,师父喜欢看人间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席得一只喜欢背功法。
就连师父做不到的八剑,席得一也拿了其中一把,成为了新的焱华剑主。
但当她让焱华认主时,平时一直念叨着让她替自己圆梦的师父却不说话了。
师父只是复杂地看她一眼,说八剑之路并不好走。
席得一坚定不移,只说自己的路自己走,不仅会让师父梦圆,更会让她无愧本心。
但如今席得一握剑之手颤抖不已,她与师父的梦,再也圆不了了。
席得一压抑不住自己,握剑之手捏得发白:“宫帘心!你若是寻仇,也该对我一人!我师门何辜?!”
宫帘心轻笑,脚下愈发用力,师父咳嗽两声,双眸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勉强看着席得一,眸中悲伤之色难掩,只是尽全力动了动手指。
他在让她走。
席得一看懂了,却做不到。
宫帘心也低头看了看他:“没想到啊……羽宁轩掌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也能抗住我几招……不错,若是我与你没仇,说不定还会让你做我脚下的一条狗。”
他剑尖一旋,席得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一条手臂被狠狠划下,她惊呼一声,却被宫帘心冰冷的神情定在原地。
“你敢过来,他断的就不是手了。”
席得一冷哼一声,铺天盖地的火光向宫帘心冲去,焱华剑身一吟,她握剑出招,剑招如雷霆破钧,滚滚热气夹带着剑主怒气,迅速与宫帘心交上手。
宫帘心轻轻挑眉,没想到席得一如此干脆,他身影一转,将剑一扔,这种剑在八剑之一面前纯粹是找打,就算他实力远远高于席得一,也不愿意受这种气。
席得一剑招虽火厉非常,却也稚嫩至极,她与宫帘心之间差距太大,就算率先出手占了先机,也敌不过宫帘心磅礴无穷的真气。
这真气溢出,深绿色的雾气让席得一手背都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血洞,她知晓不好,正欲抽身远离宫帘心,但却被宫帘心双指夹住剑身往前一带。
宫帘心对女子可没有客气的意思,修长白皙的手狠狠掐住席得一脖颈,他对席得一的天真又有了新的认识:“敢对我出手,也不知道该说你是有勇气,还是愚蠢至极呢?”
席得一眼神沉静,并不为自己眼前困境所触动,在她动手之际就已经知道自己早已没有活路可言,既然如此,又何须害怕呢?
宫帘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无所畏惧,心中一怒,另一只手将她双手经脉废去,剧烈的痛楚让席得一迅速变了脸色,豆大的冷汗从她额上溢出。
她这副强忍疼痛又不愿出声痛呼的倔强模样让宫帘心愈发愤怒,他顿时舍去温柔外皮,冷冷地看向这个弱小的女子:“八剑、八剑,又是八剑!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维护八剑颜面么?”
“我告诉你,八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只有你这种愚蠢的人才会去相信八剑……欺世盗名之徒,有何能为被天下人景仰!愚蠢!愚蠢!”
席得一不知道他在愤怒什么,却莫名找到了刺激他的办法:“你以为……我是因为八剑才坚持的么……你错了,八剑之所以是八剑,是因为拥有这八剑之人,是有我这样的人……而你,不配。”
她这话的确激怒了宫帘心,这人脸色愈发恐怖,就连一朵腐烂的花,恶臭扭曲,他本来白皙的脸上突然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就像经脉一样在他脸上游走,让他清丽容貌瞬间变为地域恶鬼。
从席得一眼中,宫帘心自然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怒不可遏,将席得一狠狠甩在地上,“你凭什么这样看我?呵,你怎能明白我?你不知世事,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你就能有八剑,凭什么你就能有那么多人青睐?你还好意思假惺惺的关心我?!愚蠢!可笑!”
席得一眸光一闪,宫帘心这副模样很明显是陷入了幻觉之中,他定是想到了某个人才会对八剑有这样偏激的恶意。
只是她不太明白,宫帘心与八剑之间有什么渊源?
但如今也不是她想这个的时候了,趁着宫帘心没注意,席得一迅速爬到自己师父身旁。师父浑身是伤,早已奄奄一息,如今看着她也只是缓慢地扯动了嘴角。
“……徒弟啊……为师……开课、为师……”
席得一慌乱地扶住他:“别说了,师父,别说了……是我无能,是我将这些事带进来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