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京落晖哪一点?
栎青被问得有些愣,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
明明那么恨着这个人,恨他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员,恨他没有善意,恨他走得那么坦荡无畏,却不肯对他多说一句话。
但栎青能说得出来为什么恨,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喜欢。
在遇见这个人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人走到这一步,舍弃故乡,舍弃族人,只为了在这个茫茫人间寻找一个人的踪迹。
即使是次次被伤,也不肯放下。
因为比起那些被伤时的痛,放弃这个人才太痛了。
京落晖笑了笑,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声音轻柔温和,他很少这样对一个人说话,就是因为稀少,才显得如此珍贵。
“你也不知道吗?”
栎青愣愣地看着他:“我……我也不知道,但你对我很重要,在那个地方……你想起了吗?在那个地方,只有你与我,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个地方?”京落晖阖眼,羽睫轻颤,“你与我,有什么不一样?算起来,我是施暴者。”
那个地方没有人性,只有利益和屠杀。唯有登上高位,才能保住一命。在京落晖的梦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幕幕惨剧发生,而梦里的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栎青却是被他养着的一条人鱼,善良懦弱,不敢跟他对着干,就算是现在,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他都可以挟持住京落晖,却从来没有动过手。
身为妖族,被人族这般折磨,却仍下不了杀手。
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
栎青有些慌乱:“你别这样想……你不是建立者,你只是后来加入的。在那地方,要想活下去,总不能像我那样行事。我怪你怨你是真,只是……后来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差,在那个地方,是你救了我。”
他当时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那群人本想把他当作玩物,便随意丢在一边,准备拿来助兴。
在那群人的眼中,世间万物,应由他们主宰。
但京落晖是唯一一个把他带回去的人。
最初栎青也很害怕,他说不了话,也没有丝毫妖力,连清水都被他身上的伤口染红。而京落晖是那群人之中的新贵,他一加入,很快就坐上高位,手段极其残忍,不容许任何人忤逆他。
事实上,也没有人敢忤逆他,敢对京落晖有不满的人,在他完全成长后,便死于非命。
这样的人,栎青自然是害怕的。
他不敢想象自己会被京落晖如何折磨,只能缩在水缸的角落,等待命运的抉择。
只是京落晖就这么养着他,一养便是数百年。
“……是吗?”京落晖只隐约记得片段,可从他的角度来看,丝毫不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为什么要救栎青?
栎青不管不顾,第一次狠狠抱住他,将头埋在京落晖肩上,颤抖着求他:“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但是、但是我怕……你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会不要我。”
……作孽啊。
京落晖沉默一会儿,还是缓缓搂紧怀中这条傻鱼,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顺着他背脊往下,一点一点,抹去栎青心中的不安。
其实他不喜欢跟人这么亲近,平时跟栎青牵手就觉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亲近,会让他有些不安。
自小体寒,京落晖的怀抱自然是冷的,只是他没想到栎青一条活在水里的鱼居然还挺暖和。或许不是这条鱼温暖,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时,没有距离的亲近,让冰冷的两个人都有了温度。
这样的感觉……居然还挺不错的。
京落晖蹭了蹭栎青的头顶,“那我这次就放过你。前尘往事……就不要管了吧,从前的我实在是不怎么样。我觉得现在的我还不错,你要不换个人喜欢?”
其实他真的挺介意这件事,栎青对前世的自己念念不忘。
明显现在的他才更好啊!
栎青:“……”
他闷闷道:“可是……这不都是你吗?”
前世的京落晖,与如今的京落晖,不都是一个人吗?
只是从前的京落晖只在最后一刻给了他一个拥抱,说的却是最诛心的话。
“喜欢这样的人,你可真是贱啊。”
这句话让他记了太久,久到心里有了刺,轻轻一动,就能让他痛不欲生。栎青越想越气,忍不住咬上京落晖的肩,但又忍不住下狠手,只能轻轻一口。
京落晖沉默一会儿:“这衣服……你给我洗了。”
隔着衣服咬他,这衣服可不能要了。
栎青觉得更委屈了:“我不会洗……你、你教我?”
教什么教,栎青不会,他难道还可能会吗?
京落晖抱了他一会儿,觉得够了便慢慢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