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 / 2)

许星洲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满格,这里离秦渡上班的地方又近,工作又清闲,可以自学西班牙语,而且还有空调。

明亮的灯光从穹顶落下,落地玻璃门外,盛夏颜色秾丽。

来上自习的大人孩子往来不绝,许星洲将自己的包放在借阅台上,她刚放下,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那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书包,里头都不知道装了多少本书。

许星洲一震,只觉得这多半是个学习狂,怕不是个考研狗——可她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个长相伶俐而温柔的小阿姨。

小阿姨看不太出年龄,笑起来有点像小孩,但是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鼻梁和秦渡长得还有点像,都笔直而锋利。

……哇。许星洲一愣。

实在是不怪许星洲这么惊讶,因为一般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会学习了。

这个世界上喜欢学习的人本来就少得离谱了,连秦渡这种学神都认为学习属于义务劳动,只要成绩过得去,或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就绝不会在学习这件事上多花任何一点时间。何况这阿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那个小阿姨礼貌地还了书,许星洲看着那一摞书,不禁肃然起敬。

——《人类学与认知挑战》、《田野调查技术手册》、《人类学导读》……都是近五百页、必须用锁线装订的大部头,名字高深莫测,里头还夹着两本外文的anthropology丛书,显然是她自己买的,打算带到这边阅览室来看的教材。

英语课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许星洲满怀敬意地想,you are never too old to learn。

这个阿姨好厉害啊-

中午午休时许星洲跟着柳丘去社科书库,将书籍归类。她刚入职,还是新手,得由柳丘带着,而且归类得非常缓慢。无数个架子——她一个个的都找不清楚,而且书排又多。许星洲困得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存在主义咖啡馆塞进了书架。

正午明亮阳光落在了书架上,灰尘飞舞,犹如魏晋谢道韫的柳絮。

她看了一眼手机,程雁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问她第一天打工怎么样。

许星洲回复:“还挺好的,很轻松。”

然后许星洲抱着第二本书,眯着眼睛去瞄书架所在的地方。

那时,她的手机又是叮地一响,许星洲将手机拿出来一看,这次是秦渡发来的消息。

他问:“吃饭没有?师兄下班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许星洲将书抱在怀里,在地上一蹲,笑着回复:“没吃,我还没下班。”

秦渡:“那师兄去图书馆前面等你,你抓紧时间。”

许星洲给他发了个沙雕企鹅的表情包,又去找书架了。

第二本书所在的位置不太好找,是90年以前的线装书,封面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离书出走,书脊上的编号还是那个年代手写的,糊得一团糟,许星洲辨认了许久,才找到应该在哪个书架。

许星洲抱着那本书穿过过道,然后又在那个该被归位的书架前,遇到了那个戴眼镜的阿姨。

阿姨正在聚精会神地挑书。

——真的是在学习啊,许星洲特别想上去搭讪一把。阿姨长得也非常和善,穿着休闲,许星洲想问问她是想去搞人类学方面的研究么,又有点不太好意思打扰人家的全神贯注。

许星洲蹲下,将书塞了进去。

那个阿姨看到许星洲,微微一愣。

“小姑娘……”阿姨诧异道:“你……”

许星洲抬起头。她的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牛仔裤和t恤,那模样一看就是个工作人员。

那个阿姨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星洲,片刻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劲,欲盖弥彰地将手里的一本书递给她,说:“……你……能帮我把这本书送回去吗?”

许星洲接过了书,挠了挠后脑勺:“诶?好的……”

阿姨过了一会儿,好像又有点不知所措地道:“小姑娘,辛苦了……?”

许星洲笑眯眯地说:“不辛苦,为大众服务。”

然后许星洲笑了起来,踩着阳光,抱着那一摞书钻进了另一个书架后面-

程雁回家后,似乎,是真的挺无聊的……

许星洲的手机上,程雁的消息接连不断,她似乎找了个辅导班的兼职,第一天就开始和许星洲吐槽小孩子又皮又笨,怎么讲都讲不会。许星洲无法和她感同身受,因为图书管理员这个活儿实在是太轻松又平静了。

怪不得北大那位图书管理员能读那么多书,成就那么伟大浩瀚的思想……许星洲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又想起来好像李大钊和爱因斯坦也当过图书管理员。

这是个极其适合沉淀自己的岗位。

安静,与图书为伴。

许星洲坐在借阅台前,梧桐在风中摇晃,斑驳金光穿过树影落在她的西班牙语指南上。她微微按了一下自己的圆珠笔。

柳丘学姐在一边复习,许星洲有点好奇地问:“学姐,你在复习什么呀?”

柳丘一愣,接着将书封面露给许星洲看。

——《舞台与影响的变幻》。

许星洲:“……这是……”

“考研用的书,”柳丘学姐不好意思地道:“我想今年去考戏文。”

许星洲一怔:“跨考?”

柳丘学姐点了点头,又低头去复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