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健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林霏,知道她昨晚上又在局里熬了一宿。今天这个要不是命案,他是不会叫她出任务的。平时组里的文书工作只要一出纰漏,就得她上阵去修改。老一辈的刑警在这个上面欠缺点儿,经常得麻烦她。这两年多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脸上那点儿婴儿肥给熬没了。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在镜子里交汇,他下意识地避开,林霏也若无其事地扭头。
有些事儿不挑明,就没必要去碰它。免得窗户纸破了,大家反而不舒服。
伴随着警鸣声,汽车飞速前往东区碧水家园。
口罩手套脚套,全部带齐之后,四人进入现场。
死者张芸欣,28岁,于凌晨6点半被探亲回来的保姆发现死于家中。现场有轻微打斗的痕迹,死因初步判断是颈动脉被割断后,流血过多致死,死亡时间大约在五个小时之前。
四个人开始侦查,小陈跟在冯健后头,林霏跟老刘分头行动。
这种命案的侦查的过程,对林霏来说像是一场短暂的生命之旅。进入一个人的生活,分析他的状态,洞察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据保姆透露,死者为人大方随和,父母都在外地。别说男朋友,连朋友都很少,平时总是独来独往的。
林霏来到死者身边,细细地观察她。银白色丝质睡衣,棕色大卷发,相貌姣好,肤色偏黑,保养得挺好。手脚趾都做了美甲,淡淡的粉色。内衣裤成套,紫色蕾丝,看上去挺有质感。通常会这么穿的人,要么一贯讲究,要么就是有男人。
环顾了这房子一圈,她也不觉得死者是那种讲究的人。虽然屋里挺干净,但装修风格并不高档。美式沙发中间,放着的居然是玻璃茶几。上头搁着的抽纸和护手霜,也都是大众牌子。
其实生活中的案件跟电视里的有很大区别。罪犯没有多高级,案情也没那么复杂。像这种能在深夜自由出入,而且没引起死者任何激烈反应的嫌犯,几乎就都是熟人。
勘察完客厅,林霏去了死者的书房。
桌头的文件上标有‘元都建材集团有限公司’的名号,而她工作证上也印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字样。
元都建材不仅在天海市有名,更是整个华北地区的龙头企业,每年光纳税就好几个亿。建材城一家接一家的造,进出口贸易也做的红火极了。
大集团,高位,年轻貌美,秘密情人。
林霏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翻阅抽屉。没多大会儿就在最后一层发现一个暗格,倒出来一看,一本黑色系扣笔记本进入眼帘。是了,一般有秘密的人,都需要个出口。说不得,只好写给自己看。
打开笔记本,内容一点也不意外,是死者的私人日记。不过多了个额外收获,里面夹着一张男人的证件照。
这世上有些特别上镜的人,但照片里头的男人却不能单单用上镜来形容。那双眼睛像刀,锋利深邃。明知道他是在注视镜头,却让林霏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她滑开视线,目光慢慢经过他的鼻梁,再到嘴唇。
来回过了两遍之后,她得出个结论。
这人……有些味道。
成熟、稳重,又透着股疏离。想也知道有多少女人会陷进去。
果不其然,放照片那页的日记上写着一句: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爱他,我想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林霏‘啪’的一声阖上笔记本,装袋标签。
从位置上站起来后,她继续沿着书房搜查线索,并在心里默默地把照片上的男人划为重点排查对象。
☆、第2章
现场侦查的过程一般需要四五个小时,而且也不会像电视上演的,边侦察边跟队员说个不停。疑点和线索,通常要等到回去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再汇报的。
记录拍照录像,尸体、痕迹、物证等都按规定办完事之后,众人离开现场。贴封条,加固警戒带。
回去之后,全组召开案情分析会。浩浩荡荡十几号人,那几个见习警员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等各位领导就位之后,冯健开始通报。
集合所有同事搜集的线索和技术组在现场得出的报告,冯健把案件大致讲述了一下。队员各自提供了思路出来分析,随后由队长分配任务。联系父母,排查死者周边的所有社会关系。其他的等详细的检验报告和排查之后再汇总信息。
林霏和陈文翔被派到元都建材那条线上。她有心立刻去元都看看,可散会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去了技术组那边,也还是没验出什么新线索。最后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连续熬了两天,又赶上特殊时期,强撑着的精神在进门的那一刻立刻垮了。
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头,闭目养神。
林建国看着闺女这个样子,当然心疼。可他自己是个老刑警,虽然如今病退在家,但血性还在。如果连公安干警都没了精气神儿,那还怎么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王玉芬却没他这些思想觉悟,埋怨道:“都是你!看看孩子现在累得。”
林建国早习惯了老伴儿的唠叨,嘱咐她:“你快给她热热饭菜,一准儿还没吃呢!”
王玉芬瞪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林建国呵呵赔笑。一旁的林超也忍不住笑。
“你乐什么?最近在忙什么案子?”林建国对儿子向来不温柔。
林超笑道:“爸,我这才刚入职一个月。”上个月他才进入东区检察院公诉科,目前还属于瞎子摸象的阶段。哪儿这么快就参与办案了。
“入职一个月也是加入了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你得主动才行!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学学你姐!”林建国对儿子的努力程度非常不满。
林超赔笑,连声保证道:“是是是!一定听您的话!”
林建国刚要说他态度敷衍。林霏突然笑了,她睁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
“小霏,又有命案了?”林建国立刻忘了儿子的事儿,迫切地想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