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到了离得最近的镇上。在镇上,他们又遇到了阮灵瑛和许吕。只是这一次,彼此都当作不认识的人。擦身而过,各奔东西。
舍了独木车,换了牛车,继续顺着葛老汉定的方向前进。绕了两个多月的圈子,才终于到地方。那是一个庄子,良田百亩,靠山依水。里面的佃农全都是老实本份且能干之人,而葛老汉一到这里,就被称为大管家。而阮林,则是少爷。
到此时,季颜才知道,阮家为了这个嫡孙,着实做了不少准备。葛老汉本就是阮家为他准备的后手,躲过那一段时间之后,自有足够他无忧生活的财富留给他。
想来也是,阮老爷子明知道自己惹了了不得的仇家,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正是因为他做了,所以才能在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来寻仇,才有时间将子孙送走。
只是时事弄人罢了,谁能想到,他安排的最关键的人,居然会那么被一场病夺了命去?之后的安排,少了这最关键的一环,便全都断了。
如今续上这一环,阮林再无忧愁了。
而季颜不免又想,既然葛老汉是阮老爷子留的后手,不可能不认识阮灵瑛,可面对阮灵瑛,他那样的态度,显然是发觉了什么。
过了没几天,好从九尾那里知道,葛老汉在庄子的密室里,弄了一个祠堂出来。里面摆着阮家人的牌位,阮灵珑之牌位,赫然也在。她突的就想到,阮灵珑和阮灵瑛这两个嫡孙女,只怕也是阮老爷子为阮林立的挡箭牌。否则,为什么同样是从阮家送出,可阮林就安安顺顺,无惊无险。若不是葛老汉去的突然,他这一生必定富安双全,平安到老。
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离开阮家开始,她们两身后就一直有刺杀的追兵。她们两个未来的日子,全都是她们自己赚的。而且,葛老汉肯定也知道她们在一起,知道她们身后有追兵。所以,才会一见到阮灵瑛就立刻换地方,见到阮灵瑛只一个人,便知道另一位小姐已故去。
细思极恐,但季颜却半点不露。阮林是她的任务,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之后,她也不提离开之事,而是留了下来,一是要给葛老汉治病,二是给阮林开蒙。
本来开蒙之事用不着她,但她正好也要看看这个世界的书。而这里,有阮老爷子备下的一书房书籍,便让她不舍得走了。于是,她就大包大揽,将这活给接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三年。
阮林八岁,早进了他第一个死劫。他很聪慧,比阮灵珑记忆里所知的要聪慧太多。启蒙读物已经读完,还拜了大儒为师,进式进学了。练武也打了基础,只要他勤练不辍,不说以一敌百,强身健体,保已平安却是不难。琴棋书画俱有涉略,却只是初识……至于医药方面,虽然也有教导,可到底年岁摆在这里。而且,看葛管家的意思,是希望他将来能够进仕为官的。至于医学……虽然不阻止他学,却也不积极。
也亏得阮林聪明,且因为家变,心性坚定,一路坚持了下来。但这三年里,对他来说也着实不轻松。
这么多的课程压下来,她尽可能的安排,让他保持进学的兴致,不致厌学。总得来说,她觉得对于他的教导,是尽心心力了。而葛管家的身体也已经调理的非常好,再活二十年,绝对没问题。
而三年,却也已经是她所能待的极限了。阮灵瑛那边的情节马上开始,她也得早早的将任务完成。
“季哥哥,你定要走么?”阮林听她辞别之语,眼眶立时便红了。“林儿舍不得。”
季颜摸着他的头:“你已进学,万不必再作此小儿之态。待我离去,旁的你且随心而为,习文只需听从夫子教导,习武却不能间断。不论你将来欲从何事,强健的体魄都不可或缺……”
最后留下日后再见之语,便拎了她的包裹,在几人再三相送下,离开了这住了三年的地方。
从庄子里出来,她选了个方向,直奔江宁。
是的,虽然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但用的地理方位,却还是那些。历史大事件,也是能找到相似的影子的。就比如,此次御驾南巡,带着诸多皇子,结果遇到刺客,皇帝皇子全都下落不明。而皇帝会跟护卫失散,受伤流落山林。
阮灵瑛会早早的等在山中,等皇帝到时,她采药为他疗伤,为他寻食……之后,皇帝的侍卫找来,她就会无声无息的离开。当然,总是要留下一点什么的,比如,一首叶笛吹奏出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音乐。
之后,她会转道去江宁,那位将来会登基的皇子会出现在那里。那位毕竟年轻,相对于已经五十多的皇帝,她选择是这一位未来皇帝。
季颜并不准备阻止她在皇上面前刷好感度,毕竟,她只要破坏她三次计划就行。而阮灵瑛纵然对不起阮灵珑,对不起许吕,可她到底还是替阮家申了冤,也让阮林没有在幼时就亡故。虽然最后他死得更加不名誉,可却留下了子嗣。使得阮家血脉未断……
这么算起来,到是难说,阮家的列祖列宗更希望得哪一个结局了。
也因此,季颜犹豫再三,并没有准备破坏她这方面的算计。
阮灵瑛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算计,三十次也不止,想要破坏三次,实在太容易。只是她要考虑的,并不是阮灵瑛会如何,重要的,还是许吕。现实一点说,他才是付出代价的人。
许吕怨,主因是白虎之惨死,被骗心骗情这一点,他反而是认的。识人不清,怪不得人。
那么,她要针对的,最好是关于这一点了。
救白虎为主,至于许吕的感情,她能帮就帮,不能也不强求。
而她此次去江宁,为的也不是阮灵瑛跟皇子偶遇,而是为了许吕,确切的说是白虎。
阮灵瑛对许吕的利用,一直没有停止过。他实在是一个十分好用的助力,全心全意的非常主动的为她付出,根本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要她想,他就为她做到。在白虎死前,真正是无怨无悔。而这一次,阮灵瑛为了让皇子对她印象深刻,会骑白虎出场。
白虎立来都是瑞兽,时人迷信,少女骑白虎,自然让人难以忘怀?
她自然是轰动出场,而白虎却入了皇家人的眼。历来这些祥瑞都不可能放在私人手中,哪怕皇家的人并不稀罕,宁愿圈养起来,也绝不会任它留在外面。虽然阮灵瑛一时替许吕保住了,可之后在宫斗中,却还是被逼得不得不将白虎献出去,活活放血而亡。
是的,没有什么病真的需要活的虎血,还非得是白虎血做药引子,不过是因为一场宫斗。
所以,她第一个要破坏的就是,不让白虎现世。
江宁乃南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商贾云集,诗礼鱼米之乡。
季颜依旧扮作男子,只是这次却不再是游医,而是书生。
古时大夫亦是贱业之一,在只为糊口的百姓之中,那是要敬而重之。毕竟是活命之能,若是能习得一技,更是要谢天谢地。可到了城里,百业皆兴,人也分了六等,万般的说法也就出来了。
季颜向来不委屈自己,哪怕是一点都不愿意。因此,她情愿做个落魄的书生。左右她不缺学识,更不缺金银。换个装扮,便得人尊敬,更加自在,为何不改?
进城,住店。九尾出去跑了一圈,便将许吕和阮灵瑛的行踪找了出来。
因为带着白虎,许吕并未进城。阮灵瑛到是进了城,同样的女扮男装。更巧的是,跟她还住在同一间客栈里。至于那位皇子叫朱子钰的,此时正在江都衙门里,跟江都官员议事。
皇帝南巡遇刺,这是天大的事。整个江南所有官员皮都绷了起来。虽然现在皇帝找到了,可帝王一怒,血流千里。便是众皇子们,也没有一个敢轻松的。
这种时候,谁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所有人都在趁机铲除异已。此时皇帝震怒,已经管不了是不是真有罪,但凡被记上一笔的,就别想落着好。重则抄家灭族,轻则流放千里。一时间人人自危,犹如惊弓之鸟。
而最后真正诛的,也绝不是凶手。被推出来的,必是弃子。
这些本与季颜不相干,但阮灵瑛却十分关注。只因她虽知道大概情节,细节却并不知道。毕竟她只是看了本书,细节只是春秋笔法。比如说到时间,只写着菜市口斩人无数,血流成河。待诸事抵定,这位四皇子终于得了空隙,与相投的几位世家子弟,进山狩猎……时间就只是个大概,却未具体到哪一天,因此,得时时盯着。
季颜到是省事,只要让九尾看着就行。
她看的却不是阮灵瑛,也不是那位四皇子,而是许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