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么?当年他在学宫里是使了怎样卑劣的花招才在竞师大会上赢过羲和君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而有些人听到这句话,则把目光投向了墨熄:“你说是吧,羲和君?”
墨熄却并没有应和,这些人吵吵嚷嚷,他却一直在蹙着眉头在盯着姜拂黎看。
众人疑惑道:“羲和君……?”
墨熄依旧不说话,而就在他们以为墨熄不打算表态了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他对姜拂黎说:“姜药师,慕容怜烟枪里究竟是不是填有大量镇心草,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为何不当场验一验呢?”
慕容怜回头瞪他:“墨熄你什么意思?这姓姜的根本就是慕容玄的走狗!你让他来验我?”
墨熄却道:“姜药师在重华开了那么多年坐医堂,我倒觉得他未必如你所言。”
“姓墨的,你——”
就连顾茫也拉他,小声道:“墨熄,你这样做不对……”
但墨熄却轻挣开顾茫的手,径自走到慕容怜面前,抬手拿过了烟斗。在慕容怜愤怒的注视中,转手递给了姜拂黎:“姜药师请验吧。”
姜拂黎沉默片刻,接过那烟斗,从系着的烟袋里取出几缕烟丝,在掌中细细查看。
大殿的灯烛昏幽,时不时地因为风动而光影晃动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看着姜拂黎仔细地查验慕容怜的烟草。
而也就是因为这样,墨熄终于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在姜拂黎抬头欲言的一瞬间,忽然凝出率然蛇鞭,一下子鞣鞭化剑,点在了姜拂黎的喉咙口。
众臣不知为何陡生此变,惊道:“羲和君?!”
“这、这……”
姜拂黎亦是眯起杏眼,问道:“羲和君,你这是何意?”
墨熄冷冷道:“姜药师。你左眼不是夜盲吗?”
众人:“!!”
是、是啊……姜拂黎不是一只眼睛夜里瞧不见东西的吗?!
墨熄森然道:“姜药师,你从前一到晚上就要佩戴琉璃单镜才能视物,如今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是多年夜盲忽然就痊愈了。还是打算告诉我——”
他顿了顿,声线冷得掉冰渣。
“你根本就不是姜拂黎?”
群臣闻之瑟然,的确如此,姜拂黎是有夜盲症的,而且那夜盲症的状况十分特殊,哪怕灯烛再亮,只要一到夜晚,他的左眼必然看不清东西,必须戴上单片琉璃镜才能正常行动。
姜拂黎脸色微变,片刻之后道:“姜某云游四方,医好了自己的疾病又有什么奇怪,难道还要特意支会羲和君一声不成?”
他虽如此争辩,但众人俱是疑窦不减。姜拂黎来重华已经那么多年,夜盲症一直就没有好过,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痊愈?
可墨熄却道:“哦?那真是要恭喜姜药师了。”
姜拂黎拂袖,冷哼一声。
“只是有件事,我仍是想请教一下姜药师。药师之前给顾茫看病,说曾有一病人类似顾茫,肩上有一印记——不知姜药师可记得那印记是什么模样?”
“……”
大殿内寂静如死,唯有水滴漏声流淌回荡着。
墨熄等了良久,不见他答,冷淡道:“你真是好大的忘性。”
这般蹊跷对话之下,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向姜拂黎询问一些往日里只有他们与姜药师知晓的事情,姜拂黎在这一众人的逼问之下脸色越来越差。墨熄的率然剑仍抵着他的喉尖,能感觉姜拂黎的灵流波动在这一片混乱中越来越不稳,甚至趋近于……
暴虐。
墨熄蓦地一凛,回剑后掠,厉声道:“当心!”
有人反应迟缓,避之不及,墨熄落地瞬间抬手落下重重结界,几乎就在同时,“姜拂黎”站着的那个位置迸溅出耀眼刺目的银光,强烈的灵流如同塞外朔风猛地卷起,砸在结界壁上,发出骇然的砰砰巨响。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怪物……是怪物!”
一声令众栗然的啸叫从白光的核心内撕裂而出,穿透屋瓦,直通霄汉!那恶兽的嘶鸣饱含着浑厚的灵力,一些修为浅弱的,或者年高体迈的人直觉地胸肋震颤,有些颓然倒地,有些则直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慕容怜亦是唇角渗血,他慢慢地退到墨熄和顾茫身边,先看了顾茫一眼,正对上顾茫湛蓝的眼睛,不由有些尴尬,又转开视线去看墨熄,皱眉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墨熄盯着白色旋流里的那一团越来越清晰的影子,说道:“应当是我们替他捕回来的血魔兽残魂。”
话音刚落,好像在印证他的猜测一般,大风卷地,狂流爆散,只听得“砰”地一声轰鸣巨响,金銮殿的顶瓦被捅了个大窟窿,宫人惊叫避让,泥沙般簌簌下落的狂流中,那道白光从屋顶冲出,于昏黑的夜空下化作一只须髯雄浑,目若金鼓的庞然巨兽!
但见它鹰喙犬身,羽翼鹏张,所过之处风雷电涌,空中已响起闷雷重声。它睨下眼珠,幽蓝色的巨瞳就像两面华光漫照的宝镜,透过破损的檐瓦,映照着下面那些面色各异的赴宴之人。
有人失声尖叫道:“是、是降雨的那个魔兽!!”
“它不是燎国的恶兽吗?!!”
可更多人反应过来了——他们回头,眼中布满惊疑骇然的血丝,以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向王座上那个男人。
重华君上慕容辰,依旧像从前任何时候那样,极是镇定且冷淡地坐在高位,魔兽搅起的风云落下的电光在他幽黑的瞳仁里明灭,他森森然看着众臣,嘴唇竟是带着一丝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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