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叶倾接连开了数下车门,没有里面配合当然白搭。

他改为敲车窗,咣咣直响。“出来,跟我走。”他的狂躁和温柔声线极度不符,又奇异的融合了。

窗外那方的喧嚣近在眼前,身处却是极静,谢南星不自主的攥住安全带。

这时好像必须抓住个什么才没那么慌乱。

“出来。”叶倾砸车门。再俊的人被血这么一浇一晕也平白减去了好几分,偏他是个特例。

他从滴血的额发下望她,菱花照影似的唇边还挂着薄薄笑意,毛骨悚然。

“你有完没完!”秦桑脸色铁青的走来。

叶倾全然无视,眼里似只存了一个谢南星。“出来,跟我走。”

他砸车窗,沿着缝隙用手指抠,什么风仪气度的都见鬼了。叶倾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谢南星就真要和姓秦的跑了。

人就是这样,快摔倒时疯狂的保持平衡。

秦桑被叶倾甩开的手差点打到,愤怒溢于言表。“够了吧?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男人。要是你不服气我们就再打一场,纠缠女人算什么。”

叶倾先不提,旁边程前脸上跟血喷似的,争风吃醋闹到这么丢脸的份上还真平生头一次。

“先生别这样,有很多人在看。”程前上前拉,没承想叶倾力气那么大,他被掀了个趔趄。

叶倾对周遭的一切看似都失去了反应,眼中只剩那抹冰蓝。“为什么不等我,说过今天要接你的。”

他若无其事的与她对话,但这份若无其事本身就很可怕。程前是见识过叶倾疯劲的,现在不过情景再现。

谢南星白着脸。

看上去多滑稽可笑的场面。悲伤和惊慌在她脸上越扩越大,越扩越大。

“够了,你别吓她!再不走我不客气了。”秦桑指着叶倾,怒火一拱一拱的。

叶倾置若罔闻,只对谢南星轻声道。“快点下车,我们回家了。”

冥顽不灵!秦桑怒火抵达了峰值,一把扯掉领带。

就在他举起拳头时几个警察过来了,也不知谁多事报的警。僵持间程前看准机会,自身后突然一把捆住叶倾。

“你们快走。”

眼看叶程二人扭作一团,秦桑一时无法权衡。

“放开我。”叶倾低吼着,修长双腿凌空踢出去。

程前哪是叶倾的对手,眼下痛苦的不行,赶紧朝秦桑大声嚷。“还不赶紧走?见热搜是长脸还是怎么?”叶倾力气太大了!程前几次都差点没撑住,要不是叶倾负了伤,估计自己早让掀飞了。

秦桑飞快看了两人一眼,立刻上车。

车里谢南星还是那个沉默而略显慌乱的神情。抱膝缩成一团,就像刚认识她那会一样,让他心疼的不行。

“没事,我们能走了。”他的手放在她乱蓬蓬的发顶。

女人吓得一簌!见来者是秦桑,一大串迷茫的泪水流下来。她的唇颤了颤,音准没一个在调子上。“他怎么了?”她从未见过他这样,既茫然又害怕,更多的是绝望。目光躲闪个不停,甚至不敢看窗外一眼。

“不关你事,是他要发疯。”秦桑轻描淡写的说。

“不关我事,是他要发疯。”谢南星低声复述了遍秦桑的话。神情迷惘,脸白的纸都自叹不如。

这厢叶倾看见两人的互动,浑身血液逆流,猛地挣脱助理的束缚。

辉腾往后倒退十几米,迅速转向,从另一个出口驶离酒店。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有这台老爷车,也得送4s了。”秦桑开口调笑,试图驱散车内的阴霾,又递了面纸给她。

女人勉强扯了扯嘴角。

车开的不快,毕竟挡风玻璃有一多半视野不清。秦桑摆弄倒后镜,在看到后面时楞了几秒,豁然掀唇,讽刺意味十足。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一脚油门突然加速,流线车身动感十足。

一缕带着夏日燥热的风卷进来。

那么狂躁,又那么柔曼,最终如日光般融化于手心。

谢南星不明所以的回了头,后窗那一幕让人忘了时间的涌动!

心脏在手捂着的地方疯狂冲撞。

目光彼端是汇集车流的大道,一道瘦削英挺的人影徒手追上来。速度很快,后来慢下,甚至谢南星能看到他额角干掉的血被汗水再次侵湿……

她本是发怔,忧郁,浓浓疲倦着。这一刻却禁不住睁大了明媚的眸,死死看着渐小的点。

“要停车吗?”秦桑降下车窗,连着他言不由衷的话被风声吹得稀碎。

在那么一瞬女人的目光似有片刻希翼,但很快那希翼便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冲淡,只余一片灰白的黯淡。“不必了。”

车又往前开了许久,停在路边。

谢南星却没发现这变化,依旧目视前方。

‘啪’的一声打火机开鞘,是秦桑点了烟,白袅袅一团柔雾舞上天。

“能告诉我这一路你在想什么吗。”男人开口打破车内的静谧。

她回过神,却更沉默了。“发呆而已。”

烟草在指尖静静燃烧,他吸了一口复吐出。“刚才呢,一点感觉都没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缓没有起伏的声音是她的保护色。

“叶倾。他今天这样对你,没感觉?”

那个名字像有什么魔力,听的人心尖都在抖。她垂下头,安安静静等他说完,才轻声道。“没有,我只是弄不懂他罢了。”

谢南星撒谎了。

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他是她那么多年的梦想。但和那千疮百孔的过往比起来,那份感觉太不足道,就算承认也没任何意义。

“真的没有迟疑?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万一他爱你。”

万一?是万中无一吧。

他不可能爱她的。

两年的婚姻只教会谢南星一件事。叶倾的人生,比她重要的人和事数不胜数。她的存在不过是粒可有可无的尘,粘上都会被他刻意的拂去。

她笑了笑装作释然,却有什么滚出眼眶,她尴尬的要用手去揩,却越擦越多。

一张熏香的帕子在此时贴上脸。

是秦桑。他认真的一点点的替她擦去那些滚烫的珠子。“别人我管不着,但在我心里南星你很好。”

他撤下帕子,一双浓黑的瞳孔睇着她。“只要你在我身边笑,我就感到快乐。只要你一直看我,我就感到幸运。南星,我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因为……”

秦桑看着她,看她宛若琉璃的眸中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唇就这样压下来。他闭眸,轻柔吮吸她僵硬的唇,充满怜惜而饱含情愫。

谢南星被他按住后脑,全然被动。

然而这个吻太温和了,和叶倾的狂暴截然相反,让人联想到风平的一方静湾。这和谢南星追求的平淡生活不谋而合,她禁不住迷惑了,颤抖着青涩地回应这个吻。

临窗不过几步的路边,一张全然褪去血色的脸出现。

是叶倾。他诡异的沉默着,仿佛吸收了夜的全部浓重。深眸里有太多的不敢置信、震惊、冷和悲痛。

两年过去了。他有太多话想告诉她,太多心事想和她分享。想把她按在羽翼下一辈子,再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好。

她不是爱着他吗?她不是一直深爱他,等他回头吗?现在他来了!她却早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在车厢里和她的‘新欢’甜蜜接吻。

好!很好!

他从低垂的脸和指缝间,挤出了窒息似的神经质轻笑。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了。”

**

在帝都开会的一个礼拜很快结束。秦桑有没有说服母亲南星不知道,但既然准备和他开始,就得做好一个女朋友的本份。

这天晚上两人收拾了隔天要回h城的行李,正有说有笑,秦桑突然接了通电话。也不知道对面要说什么,秦桑立即走出房间。

谢南星一个人收拾着,不时有几句没控制好音量的话从门外冒出。隐隐的不安驱使她走出门,秦桑挂掉电话见是她,露出笑容。“抱歉,恐怕等不及明天了,现在我就得回h城。”

“发生什么事?”谢南星心里突突的。

他伸手替她平了平细眉,温声说。“没事的。一点小意外,我能解决。”

南星隐隐觉得哪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秦桑就势抚了抚她的脸。自打前几天说开了,两人关系反而更进一步。“好了,别愁眉苦脸,难道你还不信我的业务能力?”

“是医院出了问题吗?”

虽是土生土长帝都人,秦桑一手创立的医院却在h城。若不是秦家祖上事业多在帝都,早劝寡母跟他一起定居h城了。

秦桑‘嗯’了声,却不打算多作解释。“我能解决。你早点休息,等明天早上我飞回来,接你一起回h城。”

“不用那么麻烦的。”谢南星赶紧摆手,还没一个人能像秦桑这样温柔仔细的对她。

“要的。”秦桑嘴角翘了翘,带着天然的优雅。“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谢南星窒了一窒,不习惯极了。

然而第二天她没等到秦桑,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在多次拨打关机的情况下,不安感越来越强。

谢南星形色匆匆的赶赴机场,没成想被机场人员劝阻。“抱歉客人,由于您的身份信息无法核实,暂时不能登机。”

“怎么会?一个礼拜前还使用过。”接近登机时间,谢南星身后大排长龙,有人开始不耐,脚打拍子。

机场人员操作了几下,还是那句身份信息无法核实。

“帮我再看看好吗,飞机要起飞了!”谢南星心焦不已。眼下秦桑情况不明,她却连去他身边都做不到。

“喂!前面的有点公德心好不,谁的时间不宝贵啊?”排队的有人率先吵了句,很快得到别人赞同。

责怪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机场人员露出迷之微笑,谢南星被迫退出。

闸口大开。

谁走的快了些,撞到她一下,薄薄一张身份证自手心滑落。

那是秦桑从医多年,留下的那些已故却没注销身份的其中一张。明明不是她,却是谢南星赖以为生的一张证明。这两年来一直都很顺利,现在这个关卡说失效就失效。

没有它,搭乘飞机高铁跨越半个中国,岂不是痴人说梦?

抹了把脸,谢南星立即掉头,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表明要去h城。那司机一听去这么远,连连摆手。谢南星只得软言祈求,那司机才勉强答应送人出省。

辗转叁四天,换了几辆车,一路风尘才赶到了h城。孰料秦桑的医院前人烟稀少,暮气沉沉,和平常判若两样。

门口的保安认出她,眼都亮了。“谢小姐,你可回来了。”离开帝都这两年,谢南星一直在秦桑医院做文职,上下几百号都是熟人。

“院长在这吗?”她赶忙丢掉行李,叁步并作两步。

保安无言摇了摇头,谢南星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

保安徐徐说出这几天的糟心事。

原来是早年某个在手术台死去的家属突然来院闹事,拉横幅打人不提,还喊了一堆记者造势!而那个主刀人好死不死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院长秦桑。

“……说来也怪,人都死了那么多年。突然拉出来说事,偏还有那么多记者跟着挤兑。就跟约好了似的!更传神的是,那人病历记录居然不见了。哪都找不着,就连电子记录也一并消失。”

事情太过蹊跷,秦桑连夜飞回来处理。对方是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事情一下陷入了困局,在提交不出有力证据的档口,秦桑被暂时收押了。

再这样下去,如果这个关键真找不着,哪怕秦桑不坐牢也得惹上一身骚。

谢南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谢小姐,你说院长不能有事吧?我还指着发这个月的工资过日子呐。”保安眼巴巴看着她,见那纤细的脊梁挺得直直的,像一根柔韧却不会垮下的雪竹。

“好,我来想办法。”

然而事情的传播度远超出谢南星的想象。

庸医杀人热搜飘红,内容简单辛辣,直戳人肺管子。秦桑这个名字一时和狼心狗肺的庸医成了关联。

谢南星徘徊在几个别墅区,冷板凳坐了不少。别人也没说帮不帮,就托词主人不在家,晾着她自己走为止。这些平时和秦桑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一个指望不上。

鲜花着锦易,雪中送炭难。很浅显的道理。

一辆黑色保姆车在此时停在路口。

“谢南星!”

她转身,车驾上走下秦母,一贯的珠光宝气、优雅凌人。

啪!

谢南星僵在原地。火辣辣的疼自脸颊那边传来,她反应了许久,才记起要用手捂脸。

“这是第二次告诫你离秦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