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将一盏茶放在自家对面,道:“诸位今日赏光来此,茶却只得一盏,在下既将了那物事,自是要送出才是。茶既只得一盏,也只得一人吃,此话可说得明白?”
此话落后,一个辽人怪腔怪调问:“怎知那物事在阁下手中不在?”
那文士自怀中摸出一物,放在榻上,听得有人轻呼:“墨玉蟾!”
玉蟾乃是赐诏人信物,东方青色一只,南方赤色一只,中央黄色一只,西方白色一只,北方墨色一只,亦有传闻赐诏人实则五人,一人一蟾,聚齐五蟾,方可出诏。
昆仑老□□:“玉蟾有何难,只须唤碾玉待诏碾来即是,怎知真假。”
那文士将玉蟾收入怀中,笑道:“信不信在阁下。”
青城余峦问:“谁吃得这盏茶?”
四下一片死寂。
微风轻拂,甚是和畅,那文士将了那茶盏,在口中一啜,道:“在下别无所求,只求寻到弥勒教血蝎。”
此话一出,四下一凛,那昆仑老阴沙着嗓子道:“弥勒教教众虽多,却无人知它教坛端在何处,亦是无人省得血蝎在何处,传闻中了弥勒教蝎毒,无药可解,非死即成傀儡,你寻它又有何用?”
昆仑老阴话音未落,不待那文士答来,恰才分立榻外不同方位处八人各踏了一步,竟在那张木塌周遭摆成一个莲花阵,看时,那八人却是恰才入来的“不入流门派者”。
昆仑老阴、觉远师太、青城余峦方提了武器欲攻阵,那八人早已转开来,那莲花阵严严实实,却是攻入不去。那文士自在内里饮茶,纹丝不动。
那楼观小道不知何时却被围在阵中榻内,坐在那文士对面,道:“官人,你可记得俺?”
“柳官人”抬眼看那道士,二十上下年纪,面色微黑,却是不减俊朗。“柳官人”只顾吃茶,却不应他。
那楼观小道冷冷一笑,道:“记不得亦是无妨,俺虽恨不能取你性命,但若是教你死得恁的轻巧,怎泄俺心头大恨?”说罢举起手来,露出那铜钱大小红痣,使匕首刻上一刀,那红痣中血喷涌溅出,溅在“柳官人”面上,口中念道:“柳官人,承我旨,为我奴,听我号令,死生由我,此生不背,背则自决而死。”
阵外七八人强攻,都是一流好手,奈何那围起莲花阵诸人只守不攻,却似陀螺一般滴溜溜转,端是滴水不漏,那觉远师太高声叫骂,兀自平添焦躁罢了。
那“柳官人”将面上血抹下,口中高声道:“柳官人,承我旨,为我奴,听我号令,死生由我,此生不背,背则自决而死。”
那楼观小道惊觉事态有异,提剑一跃而起,说时迟,那时快,抖开剑花,向那“柳官人”身上各大穴攻来,喝道:“你不是柳官人!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是哪个!”
“柳官人”笑道:“小儿,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是哪个?”却将了那墨玉瓶,势如闪电,将那剑花朵朵化开。
那楼观小道咬牙道:“老子肖师勇!你且与那柳官人说知得:今生今世,不亲手杀他,来世势不为人!”
那“柳官人”不再言语。肖师勇的剑极快,且无常招,只攻要害,却不守自家罩门,却似只求同归于尽的剑招,“柳官人”抽出腰带中软剑,向肖师勇右肩曲垣穴攻去,他却也不躲,只提剑刺向“柳官人”颈侧扶突穴。
“柳官人”回剑卸力,剑上内劲缠绵,却将肖师勇的长剑粘在软剑上,那肖师勇吃力不住,把不得剑,只好撤剑。
那莲花阵诸人见势不妙,只得破阵,东角一人离阵,那肖师勇一咬牙,飞出阵外,“柳官人”紧随其后。莲花阵散后,在群雄合击之下,再难合拢,只好各各变作了单打独斗。那肖师勇甫燃起一支蓝烟弹,便被“柳官人”逼至一株橡木前,住了脚,冷笑道:“一炷香后,此山中弥勒教徒便围住此处,料你插翅难飞。”
“柳官人”立在肖师勇跟前,道:“在下平生最恨三项事:一是恃强凌弱,二是以大欺小,三是威武屈人。”说罢举起剑尖,无奈道:“不料今日在下所作所为,恰是应了三项,一项不少。”
肖师勇哈哈大笑道:“俺晓得你问甚么,血蝎?今日你虽是破了戒,问俺却是问错了人。”
那“柳官人”不待开言,一掌风却自右侧而来。“柳官人”心下一惊——那掌风来得无声无息,非是高手中的高手,必不能为,掌风四面六合,却无处闪躲。只得举掌相搏。
再看时,那人却是一紫棠面皮矮短汉子。正是那日蜀中平林村中大宅厨子。“柳官人”——杨蝶掩与他一过招,便知此人功力只怕还在自家之上,此时缠斗上掌力,怕非是一招两招之内能毕。心内不由暗暗叫苦。
与那厨子杜沙缠斗之时,一侧一个夏人提着冷铁剑向他魄户处攻来,那夏人亦是一流使剑高手,然杨蝶掩与杜沙拼掌,却是无法分神管顾剑击,那剑芒到得肩背时,往外一滑,只划破衣裳,却是有人挑开了那剑。
那最后上山的着皂色短衫汉子挑开了夏人那一剑,杨蝶掩见他出手,心内甚是焦躁,低声喝道:“你且先走,迟少些便走不得。且谨记那咒文。他药在安常处,他自去寻你。”
那人不应。肖师勇见那人与那夏人打斗间,转出后颈来,红色蛛丝状痕爬在颈后,心扑扑一跳,吼道:“柳官人在此!休教走了!”说罢,举起右手,匕首落在自家右掌鱼际处血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