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你先洗了手来吃饭,我问问你啊,上次之后,你还登过我那个账号么?”祝逸跪坐在餐椅上,趴向椅背懒洋洋地问。
“什么?”应昭端起水杯。
“兔咬太阳呀!”
“咳,咳……”
“你那是什么反应?哎哟,真可爱呀应老师。”
应昭身手来捂祝逸亮晶晶的眼睛。
“应老师……”
“做什么?”
“能告诉我你昨早上找老岳问什么了嘛?他一从你那出来,瞅我都不对劲!”
“……”应昭的耳尖偷偷红了。
“我太好奇了嘛……”已经是撒娇的语调了。
“我问他,”应昭显然在强装淡定,“喜欢在摄像头下做爱,是为什么。”
“……嗯?”
应昭以一个学术探讨的语气问,如果一个人,在遭遇创伤后,性方面的喜好和需求变了,有什么原理吗?
旁人是不会发现他发红耳朵的异样的,岳狮仁心里惊怪,面上还是一板一眼回答:
组长,你不是这个专业的,我试着解释。首先,和完全理性、逻辑的数学或程序语言不同,性活动包含着非理性的成分,因此我们其实不能完全完整地去解释它。它的涵盖面很广,如你所见,我们这行需要各专业出身的人才。
每一种兴趣、倾向、性癖好甚至说性变态,成因都是复杂的,因而也存在多种分歧极大的学说。
你问的这个吧,我可以从几个角度给你解释,至于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具体分析:
……
从我原本的专业,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假如这个案例存在创伤性记忆,那很可能,对应形式的刺激能更好地缓解精神压力,相应地也带来了性快感。这可能源自生物自我疗愈的本能。
简单来说,经过特定的性活动后,面对创伤记忆,快感就部分覆盖了恐惧或痛苦。
一些ptsd患者会滥用成瘾物质,和你说的情况也有一些相似。
……
不过,性快感研究这块,还是你家老祝跟的最久啊,我们都挺水的,哈哈。
岳狮仁说完最后这句,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打个哈哈就连忙溜了。
“昭昭,你不好意思和我探讨哞。”祝逸怪声怪气,而后爆发出开怀大笑。
“哎!吃那么快不消化。你别……好宝贝,快和我说说,你也喜欢吗?”
“别不理我呀,说真的,我上次一口气写了两个剧本,还有一个呢。你不想看看嘛?”
“不是很想看。”应昭放下筷子。
“懂了,你就是喜欢即兴表演。”
等应昭去洗澡洗漱,就听见祝逸在外面走来走去折腾。
一打开卧室门,床上端坐一个穿正装的美人,身边还摆着男士的领带衬衫西装西裤。
原来祝逸不知从哪翻出两套旧了、款式也过时了的制服。
前些日子摔坏的无人机摆在窗台上,额顶摄像头的红灯闪烁着。
她眯起一双月牙儿般的眼睛,拍拍床头:
“来,昭昭,学术研讨。”
卧室内一片窸窣响动,没人留意,无人机重心不稳,在窗台上立了一会就向侧方歪倒,撞在窗帘上。桨叶勾住帘布,撑开了一小片透亮的窗户。
顺着一角窗玻璃,往远处,更远处望。
欢爱的影,越过神秘的夜色,越过研究所一片低矮的楼,停在更远处的高楼,再跃过另一片没有遮挡的窗玻璃,跳进了一个圆圆的望远镜筒。
一双套着黑眼圈、渗着红血丝的眼从镜头前抬起来,良久,又颤抖着重新望向镜头。
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一架专业的高倍望远镜,一如没有人记得望远镜的主人出身天文学专业。
但那,都无所谓了。
他早已搬出那老气的研究所小区,住进了他常常仰视的摩天大楼。
一场简单的、让他快乐的交易,就助他打破了压在许多人头顶一辈子的阶级天花板。
他的镜头对准首都灯火通明的夜,对准那些或疲惫或温馨的窗。
但他关心的,其实只有那一扇窗户。
那窗户向他袒露时,看见那对男女幸福的身影,他就要发怒;等夜色渐深,终于拉上窗帘,他看不见了,在他的想象中他们会更加幸福,他们是否相拥而眠,他们有多少情话要讲,他们在做爱吗……更旺盛的怒火在猜测中将他吞没。
日复一日,他就成了这望远镜后的恶鬼。
这是第一次,那扇来自恶魔的窗在夜间向他敞开。
他只能看到床尾的一截:
西裤半陷在被子里,属于女性的纤细脚腕,以及一双套在脚上的干净的白袜。她的脚纤柔美丽,在微热的春天躲进那袜子,就像钻进了两团白雪。
祝,逸……他轻轻吟诵她的名字,把那两个傲慢的字嚼进自己粘稠的唾液里。
他想念起她还会冲他礼貌微笑的那些日子,她天生的美貌勾引了他,又时刻谨慎地拉远与他的距离。她是多么妖娆又多么冷漠啊。忽然有一天,她就满面喜气地来发喜糖……
他狠狠盯住望远镜里好看的脚。起初,他以为她只是工作回来,累得直接躺倒睡着了。他真希望她能起来,把西装、袜子脱了,把胸罩、内裤也脱了,脱得光溜溜让他看见,把她那被男人肏过的肉体袒露出来。
她那夜夜被男人肏热却拒他千里的肉体。
圆圆镜筒里的景物忽然轻轻震颤起来,以一个微弱而稳定的频率抖动着。他以为这颤动源于他扶在镜筒上愤怒的手,等他把手挪开,他就发现,颤动的是景物本身。
准确地讲,是那女人的双腿。
那西裤往下滑动了一段,遮住半截白色的袜子,他就什么都懂了。
裤脚和床尾的床单激烈地摩擦着,她的脚趾一时蜷起来,完全缩进那黑色的裤管,一时又猛地蹬踹出来,裤脚随这动作也猛然掀起,露出更大一段嫩白的小腿。
她的皮肤是多么光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猜到,她是怎么被那个她喊作丈夫的男人爱抚的,她在发热吧,那皮肤渐渐发红了吧。
……
西裤忽然向两边甩开。是么,是么,他知道了,她的男人让她打开了双腿。
她会呻吟,还是痛呼?她也许会说很浪的话么,用她那讥讽过他的该死的伶牙俐齿。
她会直白大胆,说肏我吧;
“肏我,肏我,更用力地,肏我吧。”
还是柔情款款,说给我吧?
“求你,给我吧。”
她会发出请求,会喊那男人的名字。
恶鬼放开望远镜,捏紧拳头,僵着身子看她的欢愉。
她的腿忽然在视野里向右退了一段,又靠近一些,蓦地,悬空了。
他看出他们从床上下来了,她被抱到了床和窗台之间,她悬在别人的肘弯。
是么是么,是这样么,我冷若冰霜的美人啊,原来你喜欢抱肏的姿势么。
他在望远镜后发出干哑的怪笑,比哭还难听,像玻璃纸擦过黑板,这笑声在只有他一人没开灯的空旷客厅回荡,沉入黑夜,显得格外诡谲。
黑色裤腿在温馨的卧室灯光中,上上下下,时快时慢,某次向上的颠动后,裤腿顺着她滑溜溜的肌肤一路蜷堆到膝盖处,于是镜头里便只剩她赤裸的腿。
他只能看到这些,从他的视野里,就好像完全赤裸的她唯独没脱掉那双白袜子。
那袜子因激烈的性事不整齐了,随着女主人十根死死蜷曲的脚趾一并皱作一团,可还是,那么干净。
他不知站了多久,他像在受刑,一边看着,一边祈祷。祈祷那窗帘掉下来,祈祷他们卧室的灯泡炸毁,祈祷整个首都停电,祈祷世界末日。
否则,他就不能不看,又不能不恨。
那双美丽的匀称的腿终于落下来了,那雪一样雅致的白袜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在这场展示给他的无声性爱的结尾,男女主终于出现在了镜头中,他看见他们满怀爱意拥吻,然后倏然沉入卧室熄灯后的黑暗。
男人抬起污浊的眼,眼中闪动阴森的光,半是欲望,半是仇恨。
他大张开想要尖叫的嘴,张出一个变形的姿态,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捞来手边一切的东西,砸,砸,砸!
高倍望远镜倒塌于地,完全被砸碎了。
不过是个挨肏的,一个荡妇!为何能在那个夏夜,仅仅用一个决计复仇的眼神,就送他下了无边煎熬、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