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芳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怎么不见释空法师?”
“住持前去迎接一位贵客,特地嘱咐我等在此等候各位。”
柳雁欢暗自咋舌,柳家在宁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第了,今日竟然还有比柳家更尊贵的客人。
一行人在斋堂用过饭,僧人便领着柳家众人参观佛寺的布置。水陆法事的道场已经设好,在它旁边一门之隔便是柳景芝的虚设灵堂。实际的棺椁已经下葬,如今布置的只是个衣冠冢。
正殿里的香客络绎不绝,陈桂芳领着众人在堂前上香。程珂芳拉开案台的柜子,从里头取出线香分予大家。等上过香,陈桂芳便到偏殿寻僧人除厄解煞。
偏殿更像是僧人私下里的居所,如果说堂前是鲜花锦盛、烈火烹油,那么偏殿就彻底变了一副样子。当柳雁欢踏入这里时,第一感觉就是安静。
正殿里的人声都被隔绝在门外,屋内陈设简洁,只有两三蒲团,一张书案和几个箱箧,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僧人正在书案前誊写着什么。
当柳雁欢一行进门时,僧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将最后一笔写完,便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陈桂芳十分热忱地跪坐在蒲团上,殷切地看着那僧人。
“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释怀,只是寺中普通的僧人,施主谬赞。”
柳雁欢仔细地打量着释怀,只见他眉清目秀,气质淡然,年纪虽轻,可一字一句都颇让人信服。
“施主今日来此,是要问什么?”
陈桂芳轻叹一声:“我想问家族前程。”
释怀从柜子中取出宣纸,递给陈桂芳:“还请施主在纸上写一字。”
陈桂芳执笔思量半晌,最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珂”字。
释怀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六字解语:“王侯将相无种,锦绣前程可盼。蒲草貌似柔弱,实则端方刚烈。财禄子嗣兼有,唯叹聚散有时。”
陈桂芳旁的看不懂,只有那两句“锦绣前程可盼”和“财禄子嗣兼有”让她分外高兴。兴高采烈地收了解语,还在一旁的香油桶里,添了许多香火钱。
在陈桂芳之后,一行人或求签、或测字都卜了吉凶。轮到柳雁欢时,释怀皱了皱眉。
“施主这命格……倒是难得一见。明明早些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却不知为何又给续上了,且有鸿运当头之吉兆。这不像是自然的命数,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释怀的声音越来越轻,柳雁欢有些听不清,追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异象?”
“并无异象,且施主是有福之人,善哉,善哉。”
第25章 小叶檀香
从释怀口中说出来的,大都是吉利的话。然而坐在案前询问的人,并没有觉得他是在迎合或者奉承,倒觉得他格外真诚。
陈桂芳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整个人比刚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正说着,小沙弥敲了敲静室的门:“释怀师兄,住持回来了。”
当柳雁欢跟着陈桂芳出去时,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看着一身黑色缎面长衫的秦非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听住持说,你们来寺里做法事?”
“嗯……”柳雁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桂芳打断了。
“请问先生贵姓?”陈桂芳往前一步,巧妙地挡住了柳雁欢的身影。
“我姓槐。”
陈桂芳一怔,她仔细回忆着宁城有名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姓槐的。
柳雁欢轻咳一声:“这位就是即将跟我们合作的槐墨先生。”
陈桂芳一下子反应过来,忙将柳雁麟往前推了推:“原来是槐先生,这位是雁麟,素日里喜欢看您的书,合作一事也是他先提议的。”
秦非然看了眼腰背挺直的柳雁麟,再看一眼顾盼神飞的柳雁欢,轻笑道:“合同一事我会与雁欢做最后的敲定,谢谢你对我作品的喜欢。”说着,秦非然向柳雁麟伸出了手。
柳雁麟看着他手上的虎头戒,心里无来由地发憷,只轻轻地握了握,便又退到了陈桂芳身侧。
秦非然领着柳雁欢出了殿门,见柳雁欢一直盯着他看,失笑道:“怎么了?”
“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信佛?”
秦非然笑道:“我来佛寺,并不是为了拜佛,我是来看此处的恤孤院。”
“恤孤院?”
“祥瑞寺的后头就是恤孤院,院内抚育了许多孤儿。”
柳雁欢像木头人那样怔怔地戳在那儿:“这所恤孤院是你注资兴建的?“
“嗯。”
“我能去看看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当然可以,跟我来。”秦非然牵起柳雁欢的手。
果然如秦非然所言,恤孤院与祥瑞寺仅一墙之隔,院内有成排的宿舍,分男女间隔开来,还有专门的课室。
柳雁欢从窗口看进去,见不少孩子都学得十分认真。
“由于此地靠近佛寺,所以开设的大多是佛学课程,很多孩子长大后成为佛教徒,加入到祥瑞寺。”
“如此甚好。”柳雁欢赞叹道。看着这些专心听讲的孩子,柳雁欢就想到了现代的自己。他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有一年院长把孩子们聚集起来,询问大家的梦想。柳雁欢就在纸上写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调香师,可以调出世界上最棒的香水。”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会收到一笔数额不菲的款项,资助他升学、留学,直到他学成工作后,才分月将钱还给资助人。
可资助人并不收钱,而是让柳雁欢将钱直接捐给孤儿院。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见过资助人一面。只隐约知道那是一位归国华侨,除了自己以外,那位老人同样资助了许多有梦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