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在城中有名的富人区,独门独栋的西式建筑,比柳雁欢在21世纪民国影视城里看到的还要抢眼。
门口接应的仆人一路领着他到了客厅,柳雁欢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四周,暗自诧异于整座公馆的氛围。
虽然每个角落都显示出精心布置的痕迹,但屋子里却分外冷清。
像那红彤彤的春晖对联、黄澄澄的年桔,通通不见踪影。
柳雁欢在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沙发罩上的穗子,不一会儿就见秦非然从二楼下来。
年关丝毫没能撼动秦三爷穿黑色衣裳的习惯,柳雁欢第一次见他穿黑色的褂子,一张英俊的脸比从前要严肃几分。
“你这儿怎么这么冷清?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年货里拣了几样……”刚说了两句话,柳雁欢就意识到不对劲儿,秦非然的脸色和平日里相比,未免太过严肃了。
一贯擅长察言观色的柳雁欢声音弱了下去,轻轻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上次我们商定的条款,我在仔细考虑之后,认为柳氏书局够不上跟我们合作的标准,今日请柳少到此,就是通知此事。”
柳雁欢一下子定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非然,竭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玩笑的神色。
可他失败了,秦非然冷硬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那种久居上位的眼神,带着的是对柳氏书局彻底的否定。
柳雁欢捏紧了包中凝聚了他心血的合同,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一些:“槐先生,我能知道你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么?究竟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是我们给出的条件不够优厚,还是槐先生对书局的实力存疑?如果是前者,我们可以再商谈,如果是后者……”
“柳先生请回吧。”一句冷冰冰的话,连称呼都变了。
柳雁欢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秦非然,忽然从心底生出一阵无力感。
他看着无比气派的公馆,精巧的室内布置,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柳家的一草一木,跟这儿比逊色许多,但并不代表,他柳雁欢要在此地低声下气地求人。
他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再问一遍,槐先生真的决定了?”
秦非然仍旧沉默着。
“好,很好。”柳雁欢点着头,一步步地倒退着走到公馆门口,然后在某个时刻毅然转身离去。
等柳雁欢出了门,秦家的仆人才冲通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秦三爷道:“三爷,柳家少爷已经走了。”
秦非然什么也没说,他来到公馆三楼的一个房间。
当房门打开时,露出了里头空旷的场地,房间中央吊着一个深红色的沙袋。
秦非然连拳套都没戴,就一拳擂在那沙包上。
他仿佛不知疲倦般连续击打、侧踢,任由汗液滴落在地。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少人劝他收了烟草铺送来的礼金,这样就可以堵上年关银行放贷的缺口,可他仍旧咬紧了不松口。
烟草铺老板好几次上门来请,都被他拒之门外。
偏偏当老板拿着顾客名单向他炫耀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雁欢的大名。
怎么可能呢?秦非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雁欢,居然也抽大烟?
最后,烟草铺老板的礼金他没有收,却留下了顾客名单的复刻版。
秦非然又一拳拳打在沙袋上,可柳雁欢的笑脸就像有魔力一般,总是不按规矩地闯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秦非然喘着粗气,将头深埋进毛巾里。
却说柳雁欢在秦公馆里受了这么一通气,走得决绝又理智。
初时的气愤褪去后,更多的是困惑。
在他的印象中,槐墨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喜怒无常的人,究竟是哪里出了误会。
他反复思量着这件事,一不留神晃悠到柳景芝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柳雁欢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在这院墙之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让柳雁欢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前世因着申昊常年周转、熬夜、赶通告,压力渐大的男人染上了烟瘾。通告的间隙总要抽上一根,无论柳雁欢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每次亲吻,柳雁欢都能嗅到他口中的烟草气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柳景芝的院子里,会再次闻到类似的味道。
柳雁欢寻着烟味来到柳景芝房门。
他一露面,门前原本打着瞌睡的小丫鬟登时清醒过来,扯着嗓子就喊:“小姐!大少爷来看您了。”
柳雁欢没等丫鬟通报,一手推开门,就见房里还有一个丫鬟,蹲在柳景芝身边,一见柳雁欢进门,忙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去。
门口的小丫鬟还在竭力阻止柳雁欢:“大少爷,您不能进去。”
柳雁欢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却无一丝笑意:“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景芝这不是好好的么?”说着,他一步步朝卧榻上的人走去。
“棠梨,你在烧什么?”他直接点了卧榻旁小丫鬟的名,把人吓得够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斜倚在卧榻上的柳景芝非常淡定地看了柳雁欢一眼:“大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