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过去了,胯没过去……瞿嘉就扒着墙直接旱地拔葱,往墙上拔了两步,翻过去了!
周遥看得呆住。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有胸大肌和小翘臀的身材,是真的塞不过去。
他也不敢喊叫,眼睁睁地目送瞿嘉一路冲下站台台阶,像飞一样。
戴红箍的检票员也瞅见有学生逃票,跑下去追。
周遥于是紧跟那位戴红箍的,低喊一句“有人逃票”,也溜进去了……
黑暗的隧道内传出隆隆的轰鸣,地铁列车飞速进站了,向着光明一路驶来。站台大厅宽阔而深远,天顶非常的高,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灯火明亮。
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在一片灰色背景板和相貌平庸的路人中间,其实非常显眼。叶晓白容貌出众,被地铁通风口吹起的发丝都是美的。
听着铁轨“咔咔”的轰鸣,叶晓白双手插着衣兜,安静地往前走去。
列车的头车厢向着明亮的大厅开过来,而她向着漆黑的涵洞走过去……人生的光明与黑暗,仿佛就是一念之差,一步之遥。
瞿嘉大喊了一声,拨开人丛,逆着行车方向和大拨的人流奔跑。
绕过大厅柱子,跨过障碍物。
再跑,疯狂地跑!
车厢外侧坚硬的外壳几乎就是贴着他们两人撞过来的。
瞿嘉大约是一把抓住了叶晓白靠近铁轨站台的那边肩膀,连衣服带人紧紧扯住,侧身摔在地上。
摔得相当重,俩人半天都没爬起来,趴在地上不动……
刹车,叫喊,最大的那嗓门是周遥喊出来的,眼瞅着瞿嘉迎着车撞上去。
许多人奉上迟来的惊呼与围观,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那一瞬间天花板上的灯火亮得刺眼,把恍惚的人唤醒了。
当然,也可能是摔醒了。
周遥从后面抱住叶晓白,先把人往后拖了二十步,这回抱着都不敢撒手。
他一手也抓住瞿嘉,刚才吓死了。
“瞿嘉你撞到车了吗?……你磕哪了?!”周遥脑子都懵了,眼眶爆红,真的吓坏他了。
“没有,没事儿。”瞿嘉低声说了一句。
真撞到他他就挂了。
瞿嘉大概是哪儿被擦了一下,额头明显浮现一块青,没站起来,半趴半跪着把女生挪到站台中间。
晓白,你被这一下撞醒了吗?
晓白,你刚才是真的想要跳下去吗?
叶晓白看着他们两个,回复血色,也没有太多悲伤到不能自已的表情,只是眼泪如失禁一般,止不住地表达出真实情绪。她摇头:“没有……我没有,我不想跳下去。”
晓白,我们回家吧。
“对不起……”叶晓白轻声说,“我没想出事,我就是,太难受了……撞到你们了吗,对不起。”
周遥把叶晓白扶起,俩人都沉浸于死里逃生的恍惚,后来他这一路就很有担当地一直撑着女孩儿,送去医院。
他撑着叶晓白就没法拉瞿嘉了,一回头,这人还在地上坐着,又把他心疼坏了。
结果,瞿嘉这个逃票闯关的不良学生,是被地铁站的工作人员架着,一边臭骂他一边问“到底撞到没有啊伤哪啦”,也给送医院去了……
当日,原本是叶家父母携着女儿去到一位同事友人家中,体体面面地登门做客。女儿漂亮、出色又有气质,大家闺秀亭亭玉立,带出来很拿得出手,在她们学院里都属于出了名的“优秀子女”“未来名校高材生”,和周遥是齐名的。
席间饭后,大人还让叶晓白弹琴。
做父母的但凡受老天眷顾养出不错的子女,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天赋基因与后天教育妥当的结合,也就难以免俗地喜欢这种当众作秀的才艺表演,享受旁人的围观称赞并引以为傲。
叶晓白在长辈们的眼皮底下弹了琴,当场并没有任何激烈言辞或者反抗行动。但这并不代表内心一丝一毫的顺从,她随后就在大人没注意的时候,走出了那家的家门……
叶晓白应该是也打过电话,只是那天不巧,唐铮跟老王去通州了,从通州那边拉货,挺远的,开了几辆大卡车过去,就没在城里,没有能够接到电话。
在去医院的路上,叶晓白对周遥说:“你还记得那位日本男生么,他竟然给我回信了。”
“被唐铮一巴掌扇到花坛里的那个?”周遥问。
“对,就是那个男生。”叶晓白说,“我心里非常难过的时候,也没人能说,特别憋闷,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人能说,总之隔着一片大洋永远都不会再遇见对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就给他写信,在信里讲了全部的故事。
“结果那男生真的回信了,他写了很长很长的一封信,中文英文和日文符号夹杂,看得出来挺用心的,也说了很多心里话,还为我加油。
“他在信里说:那时在中国有幸见到你,当时就很喜欢你,然而得知你已经有心爱的男孩子,他很帅气,我也很为你感到高兴,希望你能够加油,障碍和挫折只是一时的,请不要放弃,将来一定一定可以和喜欢的男孩在一起,我在远方祝福你啊,让梦想成真吧!”
周遥听着:“……那个日本男生是这么说的?”
叶晓白点头:“是啊,他就是这样写的。”
“你很意外吗?”叶晓白脸上滑下一大颗眼泪,“一个萍水相逢没有多少情谊的男生,都能给我几句暖心安慰鼓励的话。我自己的家人,爸爸妈妈,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永远不会说,祝福你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让梦想成真吧。”
“……”
当天周遥在医院忙坏了,一心二用,陪着叶晓白,又极度担心瞿嘉有没有磕着脑袋伤大了。
瞿嘉推开周遥的胳膊:“我没事儿,你陪晓白去,我自己挂个号就行。”
也就一会儿工夫,叶家的父母亲戚朋友,一个团的人马赶到医院,也是面目凝重步履匆匆。
叶晓白母亲的脸上,终于还是暴露了一个做母亲的应有的焦急和忧心忡忡,远远瞅见人,碎步一路小跑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