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都念高中了,男生一个个儿站起来人模人样的,被强行拎起来答不上题,没面子。周遥是坐在瞿嘉右手边,一声不吭迅速往自己课桌左上角拍了一张算草纸,神手速地开始画三棱柱,再画各条线和夹角。用右手在课桌左上角写字画图,这个姿势角度很不方便,周遥又迅速换笔,用红色圆珠笔标出一条粗粗的延长线:这儿,看这儿。

瞿嘉亏得是眼睛好使,2.0的,个儿高腿长都能看得清隔壁桌面,快速一扫:“那个辅助延长线……要加在那里……”

周遥再写公式,用这个这个定理。

瞿嘉:“哦,定理是那个……”

周遥在纸上快速列出1234几个步骤,得出计算结果,用大红字把所求夹角的正弦值写出来,最后加粗了圈出来,生怕某人看不明白哪个数字是答案。

磕磕巴巴地把这道题解了,过程像便秘一般艰难,最终算是解出来了,瞿嘉坐下去,松一口气。

他瞟了周遥一眼,递了一枚感激的眼神。

周遥心里又软了,瞿嘉偶尔对他笑一下,都如此稀有而珍贵。

课间,周遥跟几位大个儿男生约了“放学别走踢球去”,又轻踢一脚前面男生的椅子腿,说“《尼罗河女儿》你还看啊那是女孩儿看的我有全套《城市猎人》你要么”,迅速又混熟了一批志趣相投的伙伴。

瞿嘉一般就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周遥往四面八方各个方向装逼,然后从周遥的位斗里不打招呼拿走一摞“寒羽良”,打发时间。

老生进校都是穿着校服来的。学校要求每周一至周四穿校服,周五允许自由散漫。

校服就是特别土的深绿色夹克衫和白色长裤。老师进来递给新生一人一套,周遥也领到一套,赶紧换上衣服要做课间操去。

“哎呀妈啊……”周遥手捧着新校服,感慨道,“这衣服谁设计的?”

“忍着穿吧你就,”坐他前面那位白瘦矬的男生,叫小姜的,一乐,“我们都穿三年了,眼都看绿啦,人人都丑,丑习惯了。”

“这一身,比我们那边的校服还要难看。”周遥跟瞿嘉吐槽。哈尔滨其实是很讲吃穿时髦的城市,钱都花在这上面,以前校服还有帅气的俄式水兵服和贝雷帽呢。

“挺配你的眼镜,”瞿嘉小声说,“青蛙……”

“你连蛙都不是,”周遥回道,“你穿着就像一根绿油油的细草杆子。”

周遥就拎着校服去厕所,瞿嘉下意识地跟上几步,又停住了,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去厕所呢?

“哎。”周遥回头用下巴一摆,走啊。

“我去干吗?”瞿嘉道。

“你是衣服架子,你帮我拿着啊?”周遥觉着理所当然。

“……”瞿嘉然后就被周遥搂着肩膀搂去男厕所了。结果还不止当了衣服架子,周遥穿个裤子竟然单脚站不住,光着两条大腿来回地跳,单脚乱蹦,最后让瞿嘉忍无可忍把这人抱住腰了。

瞿嘉说:“你站不住你蹦什么,你不会靠墙站?”

周遥说:“厕所墙多脏么。我就靠着你,你多干净。”

周遥你小子练足球的,就是靠腿功的,大腿小腿肌肉结实得很,你单脚还不会站了?……瞿嘉心里都不信,遥儿你就装jb装吧你,真腻歪。

做操时间,放眼望去,整个儿操场上就是一片“蛙田菜地”,甭提多丑了。

做到某一节操,是跳跃运动,全校列队开始“蛙跳”,周遥噗地就笑场了。瞿嘉在队列里扭头瞪他一眼,竟然也没绷住,就是心有灵犀了,脑补出周遥为什么乐……

能把这套绿衣服穿好看了的,没有。周遥都穿不好看,他穿上新校服之后只有脖子以上还能看,脖子以下都绿白绿白的。

“哎我知道了,”下操后往教学楼走,周遥脑内灵光一闪,“这校服,是按照北京国安那个队服颜色设计的吧?”

“还真是的。”小姜说,“就是那个绿,真绿呀!”

“这周末就有联赛,”又一个男生说,“诶,是国安主场对辽宁吧。”

“咱们周末去球场看球去?”周遥双眼放光。

“一起看球去,先农坛体育场!”小姜附和着。

“哎,肯定还是我们赢,”周遥很恣儿地一乐,“辽宁队有好几个国脚。”

其他男生开始集体吁周遥了,快滚,你丫忒么站哪个山头的奸细!

若是从前,瞿嘉同学在操场和教学楼之间这段路,一定是耍单的,就自己跟自己的影子走一路,但现在不一样了,仿佛不由自主地,就走在周遥身旁,然后慢慢地融入了他班男生的大部队。瞿嘉默默地听着,然后一膀子勒过周遥,掐了好几下,低声教几句规矩:“你站哪个山头的?入乡随俗懂么,懂事儿么?到了现场你喊错了不怕被矿泉水瓶子打啊?”

周遥哈哈哈大笑……

瞿嘉是上课紧张忙叨,就怕被随机点名;而周遥上课特别轻松,他是下课忙叨,下午铃声响了,散学,他从教室后面拎了装备球包,去操场集训。

“周遥别走。”他们组长喊他,“咱组值日,你个儿高你擦玻璃呗。”

“啊——”周遥又把球包扔下了,竟然还有擦玻璃这个工种。

瞿嘉没有表情地站起来,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周遥的腰,小声说:“你去训练,我擦。”

周遥回头,微微诧异:“你擦?……你真想擦玻璃啊?”

“我不是‘想擦’,”瞿嘉说,“我帮你擦。”

“这么好啊?”周遥心里流入一股暖意,声音就软了,一笑。

“谢谢你给大爷讲题。”瞿嘉哼了一声。

他们教室后窗就是两扇大玻璃,看得见远处操场的风景。周遥内心突然又生出满满的自信,他愿意这样陪伴和守候对方,也很容易就满足了,并无奢求。他们仍然是好朋友,一个笑,一句关怀,一点点体贴,从淡淡的回忆里悄然就流到现实,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他面对玻璃窗,端祥自己,展示校服上那一抹艳绿的色泽,心里高兴:“瞧这帅气的,老帅了呢,我。”

瞿嘉斜眯着眼瞅他:“自己把自己都帅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