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缓缓走进大殿的三人,正好看见三人花白的鬓角,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这三人跟去年刚刚成为辅政大臣的时候比起来,苍老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也猜得出三人为何会如此。
原本三人被钦点为辅政大臣,辅佐他这个少年天子,忽略掉当时那摇摇欲坠的皇位,三人算得上是志得意满。
毕竟当时他年轻,就意味着没办法掌控整个朝堂,三人身为辅政大臣,手中的权柄自然不小。
可惜他连番动作,又有凤瑄相助,很快就将权力牢牢抓在手里,让三人倍感压力。
想起从前,高子辛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三人虽然私心不少,但到底对他还算忠心,也没犯什么大错,只要他们不主动找死,他自然会让他们继续体面下去。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快,高子辛就知道了三人的目的。
三人并未拐弯抹角,一来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态度——他们来这里,是想知道高子辛准备如何封赏凤瑄。
此时,三人尚且没见过太平,虽然知道太平也立了大功,可太平起于微末,即便立下赫赫战功,封赏起来也容易得很。
凤瑄却不一样。
他本就是大梁地位尊崇的国师,在岭南又立下大功,如今不仅击退鞑子,还从鞑子手里抢了一大块地盘过来,这开疆拓土的大功,封赏自然不能薄了。
可凤瑄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若是要封赏,难不成要封他一个公侯?
凤瑄现在才多大?若是现在就封了公侯,日后他再立下战功,又该如何封赏?
可他的功劳就摆在那里,总不能压着他不给封赏吧?
所以三人私下商议过后便纠结极了,始终想不出该给凤瑄一个怎样的封赏才合适。
不过,三人更担心的,还是高子辛的态度。
虽说高子辛曾经一度不愿见凤瑄,认为凤瑄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可是自从高子辛和凤瑄见过之后,他对凤瑄的宠信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甚至隐隐超越了国舅贺坤!
这一度让三位辅政大臣心里十分不安,可惜他们既不敢得罪凤瑄,更不敢贸然告诫高子辛疏远凤瑄,只能憋在心里。
如今,他们最怕的就是高子辛过度宠信凤瑄,对他封赏太过,以至于日后凤瑄功高震主,无可封赏。
所以三人一琢磨,便直接来找了高子辛,想探探高子辛的口风。来的路上三人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高子辛执意要厚赏凤瑄,那他们就是拼死,也要将高子辛拦下来。
不过,高子辛这会儿可不知道三位辅政大臣的想法。
他一听了三人的来意,心念就是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让凤瑄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
以前二人总是偷偷摸摸的,根本不敢让人知道,就怕让凤瑄担上媚上惑主的男宠之名,被天下人唾弃。
如今凤瑄立下赫赫战功,高子辛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说道:“三位爱卿有心了,朕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对这凤瑄的封赏,实在是让朕为难不已。”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没来错,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高子辛既然都说觉得为难了,显然是没打算直接厚赏了凤瑄。
于是,三人纷纷安慰起了高子辛,帮他出起了主意,建议他给凤瑄封个三等侯。
高子辛一听这样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不悦地朝三人看去。
凤瑄这次的功绩那么大,这三个老东西竟然想用一个三等侯把凤瑄给打发了,还真是说得出口!
三人察觉到高子辛神色不对,脸色微微一白,犹豫了一下,这才又提议给凤瑄封一个二等侯。
高子辛冷眼看着他们,总觉得这三人提出“二等侯”的时候心情是相当的不甘愿!
他忍不住说道:“朕记得,当初还是你们多次向朕举荐了国师,并且还让朕亲自登门拜访。若非如此,朕也不会重用他。如今,国师立下赫赫战功,为大梁开疆拓土,你们却又联手向他打压,朕实在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已经有些重了,虽然语气轻飘飘的,那可意思却十分明白地昭示着他已经生气了。
三人脸色更白了些,心中更是暗叫不好——大意了!大意了!陛下分明是想厚赏凤瑄!
三人倒也不是故意打压凤瑄,只是觉得凤瑄现在还太年轻,封赏太过,日后很可能功高震主,和高子辛撕破脸。
不管是凤瑄还是高子辛都不是无能之辈,一旦二人撕破脸,那整个大梁怕是都要被战火波及!
所以,三人才希望高子辛这次别厚赏了凤瑄。
可惜,高子辛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而凤瑄辛辛苦苦立下战功,也不是为了那公侯的爵位。
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此刻,凤瑄抱着已经熟睡的宝儿躲在屏风后,听着高子辛和三人的对话,脸上便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高子辛这会儿看不到凤瑄的脸色,更没留心到凤瑄究竟躲在了何处。他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三个辅政大臣,听着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突然笑了起来。
只可惜三人跪在地上,根本看不见高子辛脸上的笑容。
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只列出条条理由,言辞恳切地让高子辛改变主意。
高子辛听了一会儿,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三位爱卿都起来吧,你们说的这些,朕其实都明白,只是……哎……朕身为天子,自当以身作则,有功即赏,有过便罚,凤瑄如今立下大功,朕若是封赏太轻,岂不是让功臣寒心?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说一句话就叹一口气,一副自己十分为难的模样。
三人这下便没办法再说下去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反驳高子辛的话!
圣明天子本该赏罚分明,他们如今恳求高子辛莫要厚赏凤瑄,已然是做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