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高子辛醒来后看向他的目光也让他格外在意。
他记得,高子辛当时看的是他的小腹,他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眼神那样复杂?
凤瑄狐疑地看着高子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他的小狐狸,该不会是嫌弃他不能生孩子吧?
难道说,小狐狸梦到的是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一猜到这样的可能,凤瑄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他一直霸道地想要得到高子辛,想要正大光明地昭告天下,高子辛是他的人。
甚至两人一起断子绝孙,他也在所不惜。
反正除了高子辛之外,他谁也不喜欢,更不屑于去碰。就连孩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累赘而已。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高子辛,想象着他日后断子绝孙,被世人所诟病,被天下人嘲笑,被后世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他突然发现,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让高子辛落到那样凄凉的境地。
这个时候,很多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做过了,只差最后一步,高子辛就会成为他的人。可是他一直觉得高子辛年纪太小,不忍心那样对他,担心高子辛以后落下病根。
而这时,凤瑄迟疑了。
他深深地看着高子辛,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里却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可惜高子辛丝毫没看出凤瑄的纠结,反而还在怅然若失,惋惜梦里那个没能见到面的孩子。
玉辂行驶得格外稳当,坐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摇晃。
所以直到外面传来欢喜“陛下,已经到了”的声音,高子辛才骤然从那种怅然若失中清醒过来。
他没敢去看凤瑄,因为一看见凤瑄,他就会忍不住想到那个梦,进而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所以高子辛本能地逃避了,他几乎是看也不看凤瑄,便冷着脸下了马车。
他的脸色太冷峻,几乎完全将面容上的稚气掩盖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
凤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感受着高子辛的逃避,心中的天平不断偏移。只是,他还是没能直接作出抉择。
因为不管是选哪一个,他都舍不得。
于是凤瑄将所有的心事全都压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分毫。下车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故意带了几分微笑,以免让人猜疑他和高子辛之间不和。
外面的人倒是看出高子辛神色不愉,却不敢妄加猜疑。唯独欢喜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暗暗猜测是不是凤瑄从此以后就要失宠了。
高子辛回了皇宫,梳洗过后换上正式的龙袍,便直接宣召了三位辅政大臣。
虽然他此时有些逃避和凤瑄见面,却还是把凤瑄的提议记在了心里。而且,就在他梳洗的时候,他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凤瑄的打算。
他这次明显是要彻查水坝一事,实际上却是要彻查朝廷拨下的款项被层层克扣的问题。这无疑是件惊天大案,一旦彻查起来,不知道多少人会被牵扯进去。
凤瑄提议让他见三位辅政大臣,询问三人的意见,表面上是请教他们实际上却是要逼他们表态站队。
只要三人肯站在他这一边,帮他镇压那些心怀鬼胎的朝臣,这件事才能顺利地进展下去。
高子辛想明白之后,心里对凤瑄就多了几分愧疚,也不再逼着自己去想那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了。
所以等他梳洗完再见凤瑄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耿耿于怀,逃避着不敢看凤瑄的脸了。
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凤瑄虽然面色如常,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不过,看到高子辛恢复如常,凤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他这一高兴,满心欢喜赶过来的三位辅政大臣就倒霉了。
三人此时根本不知道水坝的事,下面的人知道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一直将这件事死死瞒着,根本不敢让上面的人知道。
三位辅政大臣地位太高,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这事了。
所以,他们这次听到宣召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还以为高子辛终于意识到他们三人的重要性,改变主意了。
不过,当他们眼巴巴地赶来勤政殿,看见凤瑄竟然也在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没来的时候那般激动了。
三人本人地警惕起来,规规矩矩地给高子辛行礼,丝毫不敢放肆。
换成以前,以三人的身份,高子辛往往会免了他们的行礼,以示对三人的敬重。只是这一次他是特意回来发泄怒火的,便什么也没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位辅政大臣规规矩矩地行完了大礼。
他甚至没及时让三人起来。
他毕竟是天子,没有他开口,三人就算位高权重,也不敢直接站起来。
他们只能跪在地上。
勤政殿铺的是巨大的金砖,不过并非是黄金的金,而是价值千金的金。此砖是由一种特殊的泥土经过无数头牛踩踏无数次后才得以成形,质地异常细密,而且工艺复杂,造价昂贵,所以才得了金砖的名字。
这种金砖质地细密,也就意味着十分坚硬,三人都上了年纪,一跪上去,便还觉得又冷又硬,膝盖实在受不住。
所以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三人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高子辛看在眼里,这才说道:“三位爱卿怎么还跪着?平身吧。欢喜,还不快给三位爱卿赐坐。”
欢喜面无表情地带着人搬来椅子,请三位辅政大臣坐下,态度还算恭敬。
三人却是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