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2339 字 1个月前

皇帝与太后落座, 其余诸人便也跟着坐下。

因今日来的人中,多与皇家沾亲带故,又以女眷居多, 较往日的宫宴更惬意随性。

太后虽又瘦了几分, 看来没什么力气, 面上却带着笑意, 尤其见到这样多鲜活的郎君与小娘子, 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她与大长公主坐得近, 二人时不时说两句话, 望向一众如花的小娘子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审视, 仿佛已经开始替裴济相看了。

今日预备的鞠赛共三场, 第一场时长稍短,参加的多是几位年纪尚小, 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郎君们, 一来先活跃一番气氛,二来也是这些贵族中的小一辈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在尚武的大魏, 一身精湛的击鞠技艺必不可少。

此时比赛已开始了,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场中, 原本因天子与太后的到来而有几分拘束的众人渐渐放松下来, 不时跟着比赛的节奏, 或紧张,或欢呼, 或唏嘘。

不多时,比赛便结束了, 唱筹的卫士高声宣布两方结果, 赢的那一队便于众人的欢呼声中步上前去, 领下皇帝和太后早就备好的奖赏。

趁着休息时, 数名内侍便将个巨大的木箱抬进来,呈到天子与太后面前的空地上。

木箱的盖开着,其中填满碎冰,在五月已有些热的天气里冒着丝丝寒气。冰上正中则铺着一层新鲜的荔枝,约莫近百颗,颗颗饱满圆润,或红或青,有的还带着一串茎叶,一下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何元士笑着上前,道:“陛下,这是岭南才送来的新鲜荔枝,可得趁现在食,老奴便斗胆让他们直接送到今日的宴上来了。”

“嗯,荔枝是该趁鲜吃,先装盘吧。”李景烨点头表示赞同,望着已被迅速装好,送到眼前的两盘荔枝,下意识伸手往一旁看去,“丽娘——”

这两字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什么,悻悻住口。

从前,但凡宫中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进来,他最先想到的总是她,如今却不能了——他要避讳,别让她再成众矢之的。

阶下的座上,丽质在众人的视线中波澜不惊,垂着眼沉默。

李景烨眼神闪动,随即淡淡转开脸,冲何元士道:“分些下去吧。”

何元士忙捧过一盘,小心翼翼分在已准备好的数十个琉璃盏中,命内侍们往下分送。

太后冷眼看着李景烨的反应,原本高昂的兴致一下便消去大半。

她一向不喜欢钟贵妃,近来更多了个封号不伦不类英国夫人钟四娘,更令她越发不懂皇帝的意图,只对钟家人厌恶不已。

原本今日那位英国夫人没来,她便忍了心里的气,只对贵妃视而不见便罢了,如今皇帝却偏偏当众提了句,一下便教她气不打一处来,当众冷脸。

大长公主见状,忙笑着转移话题:“太后,依我看,不妨留一盘下来,给下面两场做个彩头。”

荔枝是金贵物,每年快马加鞭自岭南运来,大多已腐坏,只剩下这些还新鲜能食的,能分到一颗已十分不易,更不必说整整一盘。

太后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拘谨起来,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裴济,这才先压下心中不满,强笑着让人从自己盘中取了十颗,由碎冰镇着,送到场中的唱筹处,道:“这盘中的荔枝,便赐给一会儿两场鞠赛中,获胜一队中,风头最盛的两人。”

大长公主也跟着送出一对早已备下玉佩,道:“我这一对玉佩,便也做个彩头吧。”

余下的两场鞠赛,第一场是这些小娘子们来打,第二场则是郎君们来。

观今日参赛之人,技艺最佳者非裴济莫属,第二场赛能拔头筹的,自然是他,小娘子们心中清楚,定会卯足了劲在太后与大长公主面前大展身手。

不一会儿,便有十多个打扮得英气十足的小娘子骑着马从两边飞奔入场。

马蹄阵阵,各色鲜丽骑装配上一张张生动活泼的脸庞,自眼前飞快地略过,令众人目不暇接。

丽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一下便捕捉到其中一个极其亮眼的女郎。

那女郎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高挑挺拔,明媚的模样里满是毫不胆怯的飒爽之气,听旁人唤她“十七娘”,似乎是一位宗室之女。

一旁的卫士掷出一球来,李十七娘二话不说,果断催马上前,三两下便避开左右接连靠近想要阻拦的对手,利落地举杖抽击。

球精准入门,顿时引起一阵惊叹的呼声。

丽质也忍不住满心赞叹地跟着微笑鼓掌,如此毫不怯懦,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实在令人佩服。

然而一转头,却不经意对上裴济那道熟悉的深沉视线。

二人的对视不过一瞬便错开,丝毫未有多余的停留,丽质却清楚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冷意。

她顿了顿,重新将视线转回场上,掩在袖中的手却慢慢收紧。

不一会儿,鞠赛结束,果然是李十七娘那一队胜了,进球最多的自然也是她。

太后总算恢复兴致,招手让十七娘到近前,亲自将方才的那盘荔枝分了一半予她。大长公主更是欣喜不已,拉着十七娘的手夸赞一番,亲自将那对玉佩中的一枚系在她腰间,仔细看了看,道:“好孩子,姑母从前便觉你这孩子出挑,如今大了,生得越发标致,就连马球也打得这样好!”

“殿下谬赞,殿下才是真正的女中英豪,听闻当年就连同郎君们打球时,也不遑多让。十七娘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她的话里虽有恭维之意,语调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确是个令人心生喜爱的小丫头。

丽质在旁笑盈盈地看着,目光转向大长公主身边。

裴济的座上已不见了人影——大约已去迁马更衣了。

她收回视线,饮一口杯中苦涩的茶汤,又剥了桌案上仅剩的一颗荔枝送入口中。

的确沁甜多汁,只是熟得过了,甜津津的滋味里还夹杂着几分异样的感觉。

她以袖掩口,将核吐出,重新饮茶,令苦味充斥口腔,驱走那几分异样。

场中,裴济骑着马握着杖,面无表情地引身后一队人奔出,绕四周跑了一圈,冲众人致意,随即便在卫士的一声令下中,率先向球飞驰而去。

他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