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白一尘笑了两声,应道:“嗯,我就在游乐园里。”

“那你吃过饭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了带过来。”

“没有,等你来这里后,我们再一次吃午饭吧。”

“好。”时亦南顿了几秒,又轻轻喊着白一尘的名字,“……一尘。”

白一尘抬头,看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一边迈步朝那里走去,一边回应时亦南:“嗯?”

“我爱你……”

时亦南和他说。

于是白一尘笑着告诉他:“我也爱你,一会见。”

“……一会见。”时亦南有些怔怔地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了如同弃妇般凄凉望着他的白维欢。

时亦南登时被气笑了,和白一尘说话时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幽邃的黑眸凌冽,剑眉高挑,又变回了那个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不近人情的时亦南的,他问白维欢:“你看我做什么?”

白维欢对着他的眼睛,涌到喉咙的控诉又咽回去了,讷讷道:“没什么没什么……”

“我一会就走了。”时亦南开始收拾东西,“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明天我也不来公司,后天我回来后就给你涨工资。”

白维欢听他前半段话心中还凄凄惨凉,等听到能涨工资后又瞬间万物复苏了。其实他觉得时亦南好好回去陪陪白一尘也是好的,因为时亦南今天早上虽然确实来公司了,状态却很不好,一直在出神发呆,处理文件的效率几乎为零,周围空气冷凝,他甚至都不敢凑上前问问他,他是不是和白一尘吵架了。

可是听刚刚那一通电话,别说吵架了,这两个人恩爱得过分好吗?

于是在时亦南出门前,白维欢和他道别:“时总,祝您和您先生今天过的愉快。”

“‘您先生’?”时亦南顿住脚步,继而笑道,“这个新称呼不错。”

白维欢闻言也对他笑了笑。

时亦南嘴角噙着笑离开,可是路上时,他唇畔的笑容却渐渐隐去了,一向皱着的眉头也拧得更紧,他坐到车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发动车子,而是握着方向盘,沉沉地呼出一口空气。

他今天的状态确实不是适合继续待在公司,这样的状态甚至可能会维持一段时间,所以他放自己两天假也是好的。

可是一旦没有了事情麻痹自己,昨晚他在白一尘手腕上看到的疤痕就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挥之不去。

白一尘自杀过。

不同于叶婉香的多疑,虽然时亦南也不是个轻易就会相信的人,可是他了解白一尘,他是最清楚白一尘过去的人,他知道白一尘过去活在怎样的黑暗中,他比任何人都更向往光明,更想要活着。

可他还是自杀了,原因是因为自己。

这就好像他是一个刽子手,亲手杀死了自己所爱的人,只要一想到这里,时亦南就会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触碰到手掌的地方有冰蔓延,伴随着窒息,一点点剥走他血液里的温度和氧气。

时亦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想了一会,他拿出手机,在导航处搜索去往南城游乐园的路线,但是看着看着,他却发现他知道无数条去往南城游乐园的路线,甚至比导航还要了解,即使那里附近多了许多陌生的建筑,一些路线也被改了。

他对这里这样了解,不过是因为他曾经在那个地方,和白一尘住了整整三年。

那几乎是他的另一个家,他怎么会不记得回家的路线呢?

而他刚刚却和白一尘说,他没去过南城游乐园,不知道听到他说这句话的白一尘,那一刻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第27章

他一定会觉得很好笑吧?

时亦南也觉得搞笑, 他也的的确确笑出了声, 但就是一声短促的笑, 或许只有他自己听得出来那是笑声,大概在别人耳中,那不过是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流。

此时要是有人能看到时亦南是什么模样, 怕是惊得连下把都要掉下来, 这哪还是那个蛮狠阴厉的时亦南, 他线条生硬的脸庞上, 除了颓然的情绪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一夕之间就破产了般颓丧阴沉。

可事实上, 他并没有经历什么重大的打击, 他现在功成名就, 身边还有一个爱他极深的爱人,他的人生趋近于完美, 没有什么好去沮丧的事物。

因为他所有的灾难与痛苦,都叫另一个人去承受了, 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但即使是这样, 时亦南依然感觉到无限的恐慌在向他逼近, 就像是他逃避多年的所有报应和天谴都即将降临, 所以时亦南觉得, 这大概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事,不管他逃避多久。白一尘生来就是他的克星, 从他见到白一尘的第一眼, 看到阳光从他眼睫缝隙中落下的那一刹, 在他抬眸与他对视的那一瞬,时亦南就知道,他完了。

白一尘是个无形的牢笼,在所见第一面时,就会失去终生的自由。

他像是精致透明高脚杯中最后一滴苦艾酒,是半年漫长极夜消失前的最后一颗启明星,是超新星爆炸瞬间喷涌而出美丽又致命的伽马焰火,他是他一切欲望的起源,是他所有执念的奇点,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那样轻,又那样重。

因此时亦南知道,白一尘总有一天会弄死他,可是白一尘弄死他以前,他就已经逼死过白一尘了。

年轻时的时亦南不懂事,以为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哪怕曾经再怎么疯狂迷恋过的人或物,都终究会随着时间的冲刷变成可有可无的消遣。毕竟用了很久的手机坏了,就该换个崭新的;再喜欢的书看久了,就会想看点别的新书;单曲循环了无数个夜晚的音乐,最后也会觉得厌烦,人身上揣的钱手里握的权多了大了,就会想要新的小玩意儿,每个人从小到大喜欢过的东西那么多,真正不会腻的东西又有几个呢?

可白一尘太特殊了,特殊到无可替代。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或许时亦南在看到白一尘第一眼时就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所以他才会在走的那天毫不犹疑,果决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结果那么多年后,他不也还是灰溜溜地滚回来吃回头草了?

这说出去得多丢人啊,所以说都是报应。

时亦南猛地砸了下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在地下车库响起,车库中顿时响起一堆更刺耳的防盗铃声,时亦南冷着脸,一拉手刹朝着南城游乐园开去。

他刚一下车,停车场的收费人员就踩着点过来了,笑容热情,声音爽朗:“小伙子你是一个人来……”

时亦南心情不是很好,脸色也恨难看,目光阴冷锋利,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毕竟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收费的中年女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未说完的话语也渐渐消失在唇间,时亦南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站着,从钱包里掏钱给她。

女人不敢耽误他的时间,也不敢和他闲聊,接过钱后就开始翻找零钱,但时亦南不打算等她找补,腿一迈就朝着公园走去,想要快点见到白一尘。

他还没走几步,揣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时亦南接起电话,在听到手机那端白一尘的声音后,眉宇间的冷硬瞬间化开,声音轻柔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