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抬手,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大宝,说:“不如这样,丽桥的这个现场我们几个去,让大宝留下来继续看卷宗,如果有必要的话,组织市局法医复检尸体,怎么样?”
大宝点点头。我们几个人都非常惊讶,这个平时不出现场就睡不着觉的法医,怎么会放着一个现发命案不去,而愿意守在家里啃那块难啃的骨头?
“我看大宝是和宝嫂刚稳定下来,所以想减少出差吧?”林涛坐在车里问道。
我摇摇头,说:“看宝嫂的性格,之前和大宝闹分手并不是不支持他的工作,而是觉得大宝不在意她。宝嫂何其贤惠,才不会阻拦大宝出差。”
“如果大宝都不出差了,那‘出勘现场,不长痔疮’的典故可就不复存在了。”韩亮笑道。
我低头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大宝好像发现了点儿什么,只是他可能还没有做好和我们说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赶紧清扫现行命案吧。”副驾驶座上的陈诗羽冷冷地说道。
应丽桥市公安局的要求,我们的警车开进了丽桥市的老城区,那里的建筑都被保护成原始古民居的样子,里面有七弯八拐的小巷子。警车在一条巷子口处停住,因为丽桥市公安局的吴响法医正在巷子口等我们。
“我最讨厌这些小巷子了。”林涛跳下车来,说,“蛮恐怖的。”
陈诗羽捂嘴笑了一下,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胆小的警察。”
林涛硬了硬脖子,说:“我胆小?什么样的尸体我都见过好不好?除了法医,还有人敢说比我胆大吗?我不过就是有些怕鬼罢了。”
我们在吴响的引导下,穿过迷宫似的巷子,来到了其中一个较小的门脸。
门口的巷子被两条平行的警戒带切断,十几个警察挤在警戒带两侧,要求住在附近、需要穿过此巷子的居民绕道走。
“我讨厌这样的巷子,还有别的原因。”林涛试图挽回一些面子,补充道,“这么窄的巷子,门口的痕迹几乎是不复存在了。”
“现场就是这里了。”吴响说,“像林科长说的那样,我们到达的时候,就对这门口的巷子地面进行了勘查,可惜,新鲜痕迹太多,无法分辨哪些才和犯罪有关。”
我扭头看看四周,说:“既然门口没有痕迹,不如就把警戒带拉在门口吧,现在这样会严重影响四周居民的出行和生活。”
“不行。”吴响摇摇头,说,“这四周都是些古建筑,一般都是一家一个小院子。但现场不是,现场这扇门进去就是一个套间,在门口就能直接看到现场里的情况。历史上,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惩戒房,是个大户人家在自己的院落后侧建起来的一个独立的小房间。犯了错误的用人,会在这里面壁思过。后来解放了,这一片房子都被分割成数个独立小院,分给老百姓了,这一间和隔壁那个小院子是属于一个房东的。房东在龙番市住,每年回来一次收取房租。”
“这两间,都是租给什么人住?”我转头看了看隔壁门口正在接受民警询问的一对中年夫妇。
“隔壁那间,是一家卖夜宵的主儿。”吴响说,“一家四口,夫妻俩和两个孩子。据说,昨天晚上十一点钟,他们全家就去市里步行街那一边摆夜宵摊子了,一直到早晨六点多才回来睡觉。我们找到他们家的时候,确实都在睡觉。”
“这个我听说过,丽桥的夜宵也算是全省有名了。”林涛舔舔嘴唇说。
“死者呢?”我说,“租住这么一个小屋子,条件也应该很差吧?”
我看了看现场紧闭的大门,问道。
吴响摇摇头,说:“根据对死者的身份核实,死者是丽桥周边农村的女孩,两年前就到丽桥了,一直租住在这里。女孩叫杨燕,二十四岁,未婚。据隔壁吕氏夫妇说,女孩性格非常内向,做了两年邻居都没说过几句话。女孩上午出门,下午回来,不知道从事什么工作。有的时候,晚上会有男人过来。”
“男人?卖淫女?”林涛问。
吴响摇摇头,说:“这个,不敢确定。隔壁吕氏夫妇也说不好,他们看过几次,究竟是不是一个男人,也没在意。但从女孩平时的为人和打扮看,很清纯,不像是卖淫女。”
“目前,我们正在组织力量,对杨燕的谋生手段进行调查。”一名侦查员说。
我穿戴好勘查装备,推开大门走进了屋内。和从外面看迥然不同,房间里一派温馨的装饰,还很凉快。
我抬头看看墙壁上开着的空调,说:“现场的空调不能随便乱开的!”
吴响点点头,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有些减弱,说:“我们进来的时候,灯、空调、电视都是开着的,电脑是屏保状态。”
房屋是一个套房结构。从大门进来后,是一个狭小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口是一个简易的灶台,放着一些锅碗瓢盆。狭小的走廊尽头,是一个房间,摆着一张大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台和一个电视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到处挂着卡通公仔,床单也是粉红色的,让人感觉很温馨。
正对走廊和大门的一面墙是整幅粉红色的窗帘,窗帘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校服,对着镜头痴痴地笑。虽然照片中女孩子的打扮很是过时,但是也掩饰不了她秀美的脸庞和迷人的微笑。
照片中的这个女孩子现在全身赤裸着,趴在电视柜的旁边。
“地面有大量拖擦痕迹。”吴响说,“潜血实验都是阳性的。我们跟着拖擦痕迹的方向,找到了卫生间的拖把,拖把上也是有血的。”
“死者有出血?”我看了看趴在电视柜下方的赤裸的女尸。
“是。”吴响说,“我刚才初步看了看,应该是颈静脉破裂。”
“那这个现场打扫得还真挺干净的。”我蹲在地上,看了看地面。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地板上曾有过大量出血的痕迹。既然连血迹都被完全打扫干净了,更不可能在现场地面上找到什么足迹了。
“那现场有什么翻动的迹象吗?”林涛问。
吴响摇摇头,说:“这完全就是一个性侵害的现场,没有任何侵财迹象。”
“性侵害?”我皱起眉头问道,“死亡时间你们可有判断?”
“室内开着空调,设定温度是二十六摄氏度。”吴响说,“考虑到空调温度不恒定,而且尸体直接位于空调出风口下方,我们认为尸温下降得要比一般情况快。结合尸僵和角膜混浊的情况,我们初步分析死者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之后死亡的。”
“也就是说,是午夜之后?”我问。
吴响点了点头,说:“这个时间,隔壁的吕氏夫妇都不在家。最近的邻居也在数十米开外了,所以附近居民都没有听到搏斗和呼救声。”
“那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的呢?”我走到位于大门对侧的窗户旁,掀开厚重的粉色的窗帘,看到窗户是紧闭的,窗户外的金属护栏也是完好无损的。
“调查看,死者性格内向,不与人交往。”吴响说,“窗户那边也没有任何撬压、破坏的痕迹。所以,凶手的出入口应该是大门。”
“我看过了,大门外侧是一个普通的木门,但内侧有个加厚的防盗门。”林涛扒在防盗门锁眼处看了看,说,“大门没有撬压、破坏的痕迹。外面的木门也是正常状况。”
“是谁报案的?你们最初到达现场的时候,现场是什么情况?”我问。
吴响说:“是住在距现场大约一百米处的一个叫作包林傲的中年男子报案的。他说今天早晨七点钟,他经过这个巷口,发现房门大开,从门口就能看到房间电视柜下的女尸。所以就报案了。派出所到达现场的时候,就只有报案人一个人对里面探头探脑的。”
“七点多了,这里还没人经过?”我看了看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