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氏的苦处,谢青岚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这姑娘也是够命苦,摊上了一个那思维就跟坐了蹿天猴一样的爹,明知道陆家是个龙潭虎穴,还要把闺女嫁进来,现在可好,逢了一系列的烂事。
这样想着谢青岚为冯氏在心中默哀了片刻,但还是不好再说下去了。陆显的确是个傻缺,但他占着礼法的名,谢青岚也懒得和他周旋,若不是顾念着陆贞训姐弟,真想让人把这货给打得半身不遂。至于这旁的事,相信冯氏有足够的魄力和能力将这事处理好。
事已至此,谢青岚也就起身告辞了,陆贞训原本也要随着一起去,但冯氏出声唤住了她:“二妹妹,你暂且留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谢青岚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拉着陆贞训不肯撒手了。冯氏看出她的意思,笑道:“我难道惠生吞了二妹妹不成,只是二妹妹如今也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二叔那事,虽说迟则生变,但若是而妹妹出嫁,便不会受到波及。总归我也为二妹妹物色了些人家,这样倒也好。”
陆贞训眼中片刻的失神,旋即轻笑道:“也好。”轻轻将手从谢青岚手中抽了出来,“妹妹且去吧,我与嫂子说说话。”
谢青岚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了,眼前没由来的就浮出褚青萝明媚的笑脸来。两个同样睿智的女子,家世天差地别。褚青萝拥有世人歆羡的身份,但陆贞训却是因为家世,要屈服于自己的命运。
同人不同命。
谢青岚满心酸楚,也向两人告辞出去了。刚转过冯氏的院落,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而来,一见谢青岚对方停住了,愣了好一会子才笑道:“谢妹妹。”
陆澄虽说容颜和往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看起来那样的憔悴,好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病一样,半点不见年轻的活力,反倒像个迟暮的老人。
“二哥哥。”谢青岚尴尬的笑起来,“可是来看孩子的?”
“是啊。”陆澄轻轻点头,“孩子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若是不好好将息着,只怕养不大……”他尾音渐渐听不清了。
谢青岚低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按道理,表兄妹之间见面,也该有些独有的亲昵,只是现在见了陆澄,除了尴尬,竟然再没有别的感觉了。不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抬头,不知何时陆澄已经站在跟前,唬得谢青岚往后一跳,差点踉跄的倒地。陆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这才止住了那个力道。
“多谢。”谢青岚轻声说,想要挣开,却又觉得陆澄一只手好像是铁钳般死死的钳着自己不放开,挣扎了几次无果,只好说,“二哥哥,你弄疼我了。”
陆澄微微松了力气,但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就那样看着谢青岚,目光炯炯:“我、我原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你,我很欢喜,真的,我想好好看看你。”
谢青岚实在是被陆澄给醉得不轻,奋力挣扎开陆澄的手,退了几步,跟他拉开有礼的距离:“我就在这里,二哥哥若是想看,就好好看吧,别动手动脚的,好歹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陆澄脸上僵了片刻,还是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你……可去看过祖父了?”
“看过了,外祖精神还好,只是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谢青岚说,“二哥哥,你当我是多管闲事也可以,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请二哥哥和嫂嫂多想想法子……”
“我怎会当你多管闲事?!”谢青岚还没说完呢,陆澄忽然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把她唬了一跳,愣愣的看着陆澄。后者抬手,用力的搓了搓脸,“谢妹妹,你不晓得,我那些日子,好恨自己没能力护着你,更恨傅渊,竟然将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我……”他说到这里,喉中一哽,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青岚见他这痛苦的样子,心中虽是不忍,但也没什么大办法。抿了抿唇,才说:“二哥哥先去吧,嫂嫂和二姐姐在说话,兴许还能遇上。毕竟二哥哥已经为人父了,还是应当以妻儿为重。”
陆澄脸色顿时一僵,旋即看向了谢青岚平坦的小腹。谢青岚顿时被他看得毛毛的,退了一步:“你看什么啊?”
陆澄嗫嚅了一会子,才说:“谢妹妹,我一直想要问你……即便傅渊与别的女人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导致你小产,你始终都没对他变过心吗?”
啥玩意儿?!谢青岚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看着陆澄眼底的怜惜,更是觉得被雷劈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傅渊遇刺,自己和他的一番计策,想了想,才说:“其中因果不足再道,二哥哥总该知道,他是我丈夫,我一直是相信他的。”
陆澄忽的苦笑起来:“你认定了他,不管他和别的女人厮混导致你小产,或者因为他,你险些被人杀了都好,你从来没有对他变过心。”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可谢妹妹,你值得吗?”
“值得又怎么样?值不得又怎么样?”谢青岚笑着反问,“不值得都好,我愿意,那就好了。”
☆、第200章
这些日子,世家的肝火有点旺,先不说别的什么,光是谢青岚死而复生,再到傅渊染病的事成了泡影,最后还招摇的回来了。而世家们当日集体选择给那拿着自己卷宗的人交了赎金,换回自己的密宗,可惜连对方长啥样都没见到。
只是现在这节骨眼上,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世家们到底怎么想。刘肃的大军已然进京,而秋日的恩科也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谁还有闲心来管世家们的小心思?
而那头玛丽苏的心思却是愈发重了,每每想到是因为谢青岚和傅渊二人自己才成了这样的,她一颗心就跟被油煎似的,只恨不能将这两人杀了后快。
这样想的还不止她一个人,另一个人就是宋驰。汤姆苏是个何等自负的人,早日里被傅渊使计扔到了小倌馆之中,那可是真的雌伏在男人身下,然后洛阳侯大寿之时,又闹出了这样的事,还被那样多人知道了。汤姆苏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杀了谢青岚和傅渊的心都有了。
只是现在两人各忙各的,根本没在乎这两口子怎么想。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要如何,倒也是别人自己的意思了。
至于刘肃回京,褚青萝反倒是惴惴不安起来。谢青岚对此表示很是理解。这丫头满心的绮念,但现在不说别的什么,刘肃对于陆贞训的心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怕褚青萝是免不得一场伤心了。
而到了不久之后,齐王太妃倒是邀谢青岚到令仪庵去一游,谢青岚当然欣然同意了。
如今虽是秋日,但到底比不过深秋的寂寥,草尖叶梢也只是染上了浅浅的黄色,并不像是深秋的万物悲寂。
齐王太妃就这样坐在院子之中的大树下,仰头看着这不知道是被叶梢染黄的阳光,亦或是被阳光染色的枯叶。
算来这两人也有些日子不见了,谢青岚差点死在火中,回来之后,虽是拜见过,但也没能说上一会子话。故此,一见谢青岚慢慢走进院子,馥香已然迎了上来:“傅夫人,我家太妃已然恭候多时了。”
谢青岚一壁给其打招呼,一壁随其走到齐王太妃面前,行礼道:“太妃金安。”
齐王太妃并没有什么变化,笑得一如往常般慈爱,招手让谢青岚来自己身边:“可好些了?我晓得你才死里逃生,那日才不跟你多说的。”又满意的看了看她,“气色好多了,也是造化。能从火场之中逃出来,倒也是难得至极的事。”说罢,又抚了抚她的后脑,“坐吧,陪老婆子说说话。”
谢青岚坐下笑道:“太妃又自谦了,谁不知道太妃心境清明,可比咱们活得还好呢。”说着,又给太妃奉了一杯茶,惹得后者不住的含笑,“嘴甜,我委实是喜欢你的。”顿了顿,又含笑道,“青岚,你可知道,端敏跟我说什么了?”
端敏?想到端敏,谢青岚还是止不住的背脊发凉,虽说她的确是唤了端敏一声“娘”,但这声娘,是用了好几万两银子和褚青萝的情分才换来的,甚至可以说,端敏的确是非常的照拂自己,也是非常的疼爱自己,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自己还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所以谢青岚从来不奢望端敏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自己,但这位干娘,却是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不晓得母亲和太妃说了什么?”
“青萝是她唯一的女儿,你也晓得,疼得就和眼珠子命根子一样。”齐王太妃很淡定,呷了口茶,“只是么,我虽是老了,但也不是瞎子聋子,青萝那孩子的心思,我也是能够参详一二的。”
想到褚青萝,谢青岚心中也是一阵悲苦。刘肃、褚青萝和陆贞训,这三人已经这样搅在了一处,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总会有一个人受伤,甚至于,三个人都会遍体鳞伤。
“妹妹那心思……”谢青岚张口欲言,还是咽下了那话,垂着脑袋,一副听候吩咐的样子,惹得齐王太妃一笑,“青萝乃是先帝亲封的淑仪郡主,父亲又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若是为肃儿的世子妃,也是使得的,还怕我齐王府委屈了她。”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么?”谢青岚轻声道,见齐王太妃微微颔首,心中忽的不好了,“那太妃和齐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不成?!”
“我们是什么意思,重要吗?”齐王太妃笑着看向谢青岚,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让谢青岚心中毛毛的,“青岚,你与肃儿还有青萝都是亲厚,比我们这些老货更能了解他们不是么?”
谢青岚一颗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了解又怎样呢?就算是不愿意又能怎样呢?刘肃也好,褚青萝也好,真的能够逃脱来自长辈的高压吗?就算他们能够逃脱,他们能够反抗,可是陆贞训会吗?
她不会,谢青岚太了解她了,陆贞训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但是顾忌太多,多到了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的地步。如果陆贞训是哪个世家贵女,而不是陆家的女儿,再没有这样多的难堪。
但这话,谢青岚也是不敢说的,毕竟这事,真的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老祖宗想要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