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指向性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进入罗氏房中不会让人起疑的,多半就是傅二叔。
傅二叔如今四十多岁,被傅渊这话一激,脸色惨白没有人色,只得看着罗氏道:“你这妇人,怎的做出如此没有人伦的事来?现下人赃并获,你还说什么?”
罗氏紧紧咬着牙关,摇头道:“这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布娃娃——”她一边摇头,额上的汗水一边盈盈落下。
云舒冷笑道:“难道是我冤了你不成?人赃并获还能狡辩到如此地步,难道以为我谢家的女儿是好欺辱的主儿?”
这话已然是以谢青岚娘家人的身份说的了,罗氏冷汗更是甚了。谢青岚不可怕,但是她是端敏大长公主的义女,齐王太妃对她也是诸多优容,更不说自家那恶鬼般的侄儿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简而言之,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大神。
其实罗氏手段不错,但思想实在有些单纯了。她只想到若是谢青岚有事,傅渊会怎么样,完全没想到若是这事败露,傅渊会怎样。现在可算是都赶到家门来了,又怎能说完就完呢?
罗氏咬着牙,厉声道:“我原本就是没有做过,难道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还是阿渊你觉得要屈打成招?”
“我只信眼前见到的东西。”傅渊微微含笑,将谢青岚抱得更紧,道,“二婶这般不省事,实在该好好教训了。”
罗氏百口莫辩,看着丈夫孩子都转头看向自己,一时急得跟什么似的,摇头道:“这真不是我……”
“难道是二叔不成?”傅渊步步紧逼,“二叔见不得我娶妻,所以要想害我的妻子。”
傅二叔脸色顿时僵滞,起身骂道:“你这恶毒妇人,如何肯做出这事来!若是侄儿媳妇有事,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你叫我怎有脸去见大哥大嫂?!”
“娘,您真的……”傅静也是咬着下唇,她一向不喜欢谢青岚不假,但在大燕,厌胜之术被发觉,是要死的!不仅如此,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更不说太后一向喜欢傅渊,这不是要逼着太后放弃二房吗?
“娘,您怎这样糊涂?大嫂早有千般不是,咱们也是一家人,您如何能够下这样的狠手?”傅涵看着偎在傅渊怀中一脸病容的谢青岚,知道依着傅渊的性子是不会准她来的,但她多半是满心焦虑,也想来听听罗氏的辩驳。
丈夫和儿女纷纷指责,罗氏神色愈发的净空起来,捂着耳朵摇头道:“那不是我做的,那真不是我的。”眼珠一轮,这才指着傅渊道,“阿渊,是你,你怀疑是我做的,但是你没有证据,不敢拿你婶娘,你只能用这个法子来逼我就范!”
傅渊冷笑不止,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冷冽,罗氏道:“难道不是你做的么?这人进屋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若是她诚心陷害,谁又能知道?而她是你带来的,若是陷害我,又有什么不能?”
“婶娘也不怕闪了舌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说人陷害于你,你可有什么凭证?”傅渊道,“这布人上的难道不是写的?连内子的生辰八字都写了上去,难道不是你,又能是何人?”
“不是我!”罗氏被傅渊接连发难,额上早就冷汗涔涔,傅渊的手段她一向是知道的,别说现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就算是真的证据确凿,他也只能咬牙不认,否则,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未知数。
而到了那时候,谁都救不了自己……
“任你诡辩都是没有法子的。”云舒倒是出言,“傅夫人,没有证据,难道姑爷会带着一群人来堵门么?”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便有一阵清香溢出,正是谢青岚的发油。
罗氏脸色登时大变,云舒道:“你是姑爷的婶母,姑爷不好动手,但我却没有那样的顾忌。”说罢,一挥手,已然有安阳侯府的人上前来,将罗氏死死压住,傅涵见状,正要上前救母亲,被云舒横了一眼:“傅二爷,劝你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这事一旦闹出了这府里,传到端敏大长公主耳中,那可是几辈子的老脸都顾不得了。”
“涵儿,涵儿别过来。”罗氏还是以儿子为重,她与端敏不是没有打过照面的,知道这位大长公主的手段比起太后那是有过之无不及,要是端敏朕的因为这时迁怒到了傅涵身上,那罗氏一辈子的希望都没有了。
“傅夫人,这发油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云舒道,小指指甲勾出一点发油来,喂到了罗氏嘴边,“要不要尝尝?尝尝你害我家姑娘的时候,她有什么感觉?”
傅二叔脸色更是难堪了,看着罗氏,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真干了这样的事?下毒不说,还以厌胜之术诅咒侄儿媳妇?”
“那布人不是我!”罗氏声音愈发尖利了,“休要栽赃给我!”
“那你去梅道姑那里求了什么?”傅渊道,知道罗氏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总不能去烧香拜佛吧?”
“那布人不是我的!”罗氏魔怔一般重复着这话,被傅渊一激,又叫起来,“你不要栽赃我!生辰八字明明是在布人腹中,怎会贴在上面?”
这话是被罗氏叫嚷出来的,但是一切也都清晰明了了起来。人在极度亢奋还被人威逼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叫喊出这话来。
罗氏这话一喊出来,屋中顿时静谧,连云舒伸到罗氏嘴边的手都收了回来,看着她声音愈发的冷了:“看来果真是有这事啊……”
罗氏也不是蠢人,顿时反应过来:“你诈我!”
“诈你又如何?”傅渊冷笑,撤了扶住谢青岚的手,后者半点看不出方才的憔悴支离,淡定的摸出了锦帕擦去脸上的东西,露出原本白皙红润的脸来。
罗氏被几个粗使嬷嬷压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还是看着两人,牙都咬得发酸了。傅二叔看着罗氏的脸,听她方才叫喊出的那话还不能说明什么?傅涵和傅静也是傻了眼,看着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答应过阿雅不要你性命,如果二叔觉得这事就这样轻轻揭过的话,青岚也不介意让母亲知道这事。”谢青岚语调很是平静,“总归闹成这样,也不怕没脸了,总比没命强。”
罗氏忽然猛地拔起了身子:“你把阿雅怎么了?她答应了你什么事?你说啊——”
“傅渊已经说了,她很好,没有任何事,在丞相府好吃好睡的。”谢青岚很平静的说,“二叔不打算处理吗?”
傅二叔满脸的为难,罗氏这事怎么都不能圆过去了,谢青岚虽说让自己处置,但傅渊还在这里呢,处理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但罗氏跟自己夫妻这样多年了,又不能真的狠下心肠来……
傅二叔也是硬着头皮,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侄儿媳妇,此事原是你二婶对你不起。叫我处置未免有失公允……”
“二叔,青岚信得过二叔。”谢青岚知道这会要是软了,傅家这些人来日一旦有了异心,还会再来一次这样的事,“况且二婶还是长辈,总不该我置喙的。”
这是逼着他大义灭亲啊……傅二叔看向了儿子和女儿,只觉得脑袋有些大,又看向傅渊。后者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拾起那暖如春风的笑容,让人北极止不住的发寒。
☆、第167章
傅二叔硬着头皮很久,才低声道:“罗氏罪恶滔天,但好歹还是为傅家生了两女一子。”又挥手命人进屋去,一通搜查之后,在神龛之中发现了浑身钉满钢钉的布人,拆开了布人,上面的确是写着谢青岚的生辰八字,看得傅二叔都是浑身一激灵,劈头转向罗氏,“你……”
傅静一向高傲,更是看不起谢青岚,现在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合不拢嘴。她是看不惯谢青岚,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什么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谢青岚道,“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恨我?”说着,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一切听候二叔吩咐吧。”
傅二叔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浑噩,看着发妻,知道这货若是不被惩罚实在难以服众,但傅渊在这里,罗氏真的还有命在吗?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谢青岚只拉着傅渊的手,抬眼看着他,希望他表态。
要说这世上谁想恁死罗氏,丞相大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当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那表面功夫做得那叫个妥帖:“青岚不要她性命,我也不会要。”又将谢青岚揽在怀中,只是冷眼看着面色青灰的罗氏。
罗氏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局面了,就算是这里是二房,就算自己还站着婶娘的名头,但傅渊和谢青岚就算是想要作践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帮她。
从云端跌在谷底,就是那样的快。要说方才,傅渊还给自己留了一些颜面,但现在,已经被尽数剥离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傅二叔得了傅渊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罗氏:“你犯下大错,阿渊肯饶你,我也不能再对着你了。”又握紧了烟杆,狠下心道,“稍后我会写休书,你就带着你的嫁妆,回娘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