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庄家明气得摔了手机。咚一声十分明显,吓得说话的男生一个激灵,赶忙补救:“班长你别生气,我不说了,你们也不许说了听见没?再说宁玫,班长要生气的。”
他故作严肃,但话里透露的意思无疑让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庄家明压根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男生宿舍说女生,话都不会太纯洁,遂道:“我是叫你们别讲话了,被抓到了怎么办?”
宿管老头每隔一个小时会巡视宿舍,抓到夜聊的,一次警告,两次记录扣分,算到班级的总分里,对学生来说,还是有点分量的。但男生们普遍不咋重视,只觉得他是欲盖弥彰,闷着被子窃笑。
他深深叹了口气,正色道:“别老把我和宁玫放一起说,我没这个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表态,韩琮也忍不住探出个脑袋:“你不喜欢宁玫啊?”
“大家都是同学。”庄家明被表白的次数多了,攒出了婉拒的经验,“你们这样说很不好。”
然而没人当真。大家关注的重点是:“所以你喜欢的是程婉意??”
庄家明:“……都、是、同、学。”
“那,关知之?”夜谈是最容易吐露心事的时刻,舍友们锲而不舍。
庄家明刚想说话,手机就震了下,弹出来芝芝的消息:[这个回答你满意了没?我睡觉了。]
他顾不得解释,掀开被子下床,进厕所打电话,带上门前提醒他们:“别说话了啊。”
宿舍里安静如鸡。
庄家明这才关上门,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响了半分多钟才接起来,她问:“干嘛?打电话很冷诶。”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怕她再误会,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你是不是哭了?”
话筒那边的呼吸声顿住,一会儿才说:“没啊。”
庄家明轻轻说:“芝芝。”
“干嘛?”口气已经软下来。
“你不开心可以和我说,没关系的。”他温言道,“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芝芝在那头沉默。他压低的声音传到这里,有些微失真,却更添几分磁性,听得她耳朵里痒痒,有种想把心事全盘托出的冲动。
可是她忍住了,轻轻道:“有些事,我没有办法和你说,太迟了。”
十六岁的她惊愕于他愈发难以遮挡的光芒,对比自身的黯淡,不敢问他,你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以后会不会再也看不到我?如今二十六岁,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也不必再问了。
太迟了。她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我要睡了,晚安。”芝芝摁断了电话。
男生宿舍里,庄家明蒙了。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什么叫做“太迟了”。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知道对方人生中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哪怕是今天的事,他也可以确定她的确因为同学们的忽略而有些难过。
他等不到明天,夜里就发了消息,甚至打了电话,“太迟了”三个字从何谈起?可她话语里流露的情绪又不似捉弄和赌气。隐隐约约间,他感觉到她似乎……似乎并不是真的在为被忽略而难过。
发生了什么?少年费解地拧起眉头,一点头绪也无。
*
一门之隔。
男生们用气音交流着:“听到了吗?”
“没。”离厕所最近的床铺上,一个瘦小的男生几乎探出了大半个身体,可依旧一无所获,“他真的再打电话,不是在……嘿嘿?”
极具暗示性的代词让男生们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韩琮说:“片哥,你当班长是你呢?想这么猥琐,他这人你们是不了解,到现在还没看过片儿呢。”
片哥,本名胡健,因为听着太像方言,遂取绰号,意思是阅片无数的老哥。在宿舍里,他成绩不是最好的,长相不是最帅的,但以惊人的阅(片经)历和硬盘收藏,成为了男生中交口称赞的好哥们——好人一生平安嘛。
韩琮戳中了片哥的痒处,他的瞌睡虫不翼而飞,惊讶地追问:“没看过片?不是吧这么纯洁?真的假的?”
第27章 你好,大姨妈
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庄家明握着手机,一晚上没睡好觉。早晨起来,又发生了一件哭笑不得的事,上课的时候,头都是昏的。
好在即将放假,大家都心思不宁,老师们见怪不怪,未多追究。一眨眼,时间到了下午,上完两节课就放假了。
芝芝回宿舍拿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来了大姨妈,怪不得睡了一觉还没缓过来,情绪低落的不像话,原来是激素的缘故——女孩子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情绪大起大落。
她熟稔地泡了杯红糖水,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时不时抿一口,虽然对缓解痛经效果有限,但糖分摄入带来愉悦感,大大缓解了姨妈期的异样情绪。
但这个月的大姨妈可能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2011年,热情地过了分。
公交车刚到县城,芝芝就跪了,面色苍白,身体蜷成了虾米,一声也不吭。
庄家明酝酿了一路,想问问她昨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决定开始话题,扭头就看到了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唬了一跳:“怎么了?”
“我的肚子……”芝芝痛苦地皱起眉毛,“痛。”
庄家明:“……”要不是闻到了红糖水的气味,他肯定会想到某些不靠谱的古装剧,这台词念得太让人误会了。但就算是最普通的痛经,青春期的少年也毫无经验,小心翼翼地问:“要去医院吗?”
她摇头。
“我打电话叫叔叔来接你?”公交车站离家里还有一段路程,平时走不过十来分钟,现在他却觉得她肯定走不了。
“别。”芝芝深吸了口气,“我爸这个时候正忙呢,我缓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