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不值钱的香灰,但如果人家不同意,她也没法取到。虽然不知道这和尚要带自己去哪儿,有求于人,还是乖乖地跟着走罢。
商慈跟着他走了很久,直到把他后脑勺胖出的褶都数清了,胖头和尚才停住脚步。
面前矗立着一座八角阁楼,上书“藏经阁”,胖头和尚走上台阶,咯吱一声推开门:“施主,请进罢,我们住持在等你。”
商慈再次打量了那胖头和尚一番,沉吟片刻,闪身进了那道屋门。
大殿中央坐着一位老和尚,垂至胸前的长须微微晃动,脖子上挂着的佛珠油光瓦亮,微阖着双眼,似是在假寐,嘴唇蠕动,像是在念经,手指间捻动着串珠,气息有些躁动不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老和尚身前摆满了蒲团,商慈大致一扫,足有数百张,看来这里是和尚们平日里说法讲经的地方,但是环顾大殿,除了老和尚,再没别人。老和尚身后是望不见尽头的博古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各类厚重的古籍,一眼望去,蓝、白、黑三色相间,不掺杂色,煞是壮观。
“姑娘,老衲这里有一份机遇,你……要不要?”
老和尚突然开口,吓了商慈一跳。
这里的和尚都好奇怪。
商慈在心里腹诽,同时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想法,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要。”
“啪嗒。”一本破烂的古籍应声丢在她面前,泛黄的书页摊开着。
商慈弯腰捡起,将那古籍翻正过来,看清那书皮上的书名后,当下默然无语。
☆、第28章 一本奇书
商慈捧着那本破旧的古籍,嘴角直抽:“大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依旧半阖着眼:“肃王府的煞局,翰林千金身上的砂斑,你做的事,我都有所耳闻。”
商慈心下一惊,这老和尚什么来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老和尚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慢悠悠道:“肃王妃是我们寺庙的常客,之前她来我们庙里请过像,说是镇婴灵,翰林千金的贴身丫鬟禄儿曾为她家小姐上香祈福,前阵子曾来还愿。要知道,庙祝想要从香客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易如反掌。”
“你接连破了王府的煞局和翰林祖坟的风水煞局,想来对气场很敏感,很有可能会开灵眼,老衲便让庙祝时刻盯着香客,若遇到有来取香灰的人,便叫他把那人引来。”
商慈认真地细想,确实自从她魂穿后,好似对气场更加敏感了,若换她以前的身体,未必能发现得了,难道这也是开灵眼的迹象之一吗?
商慈当下对这个老和尚多生了几分警惕,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这老和尚仅从他人口中就能推算出来,该说他老谋深算还是老奸巨猾!
“这是老衲偶然从这藏经阁中找到的,老衲与这书有缘无分,想转手给一个有真材实料、品行端正的同道人,也省得糟蹋了此书。你既要了这机缘,就快收起来罢,让旁人看见了,姑娘可要引祸上身啦。”
老和尚眼神擦过商慈手中的书册,满是恋恋不舍,脖子扭动了一下,硬生生地别开眼去。
瞧他这副神情,商慈有些明白这老和尚打得什么鬼算盘了。
她手中的这本古籍,就是传说中的《鲁班书》,这古籍不但是一本木匠书籍,还涉及着许多精奥的风水知识和不少独门道法,这本书失传了两百多年,是让许多同行趋之若鹜、念念不可得的宝贝。
但这本书坑爹的地方在于,要学习其内容,首先便要从鳏寡孤独残里任选一样,所以又叫缺一门。
这书邪乎的很,不要妄想着钻空子,已有许许多多的先人前辈扑倒在沙滩上,成为了前车之鉴。从这五样里任选其一的前提是你已拥有这五样,像老和尚这样,无父无子女无妻子的人若要学,只剩下残这一项了。
分明是那老和尚想学,却害怕缺一门的报应,拱手送给旁人又甘心,所以就找上了她。
阴险的秃驴,哪里是机遇,分明是块烫手山芋!
商慈在心中恨骂。
若换成其他任何人,鲁班书到手,都会犹豫一下,但若是商慈……知徒莫若师,师父说的对,她就是一蓬间雀,没啥大志向,为了一本破书,搞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太不划算了!
商慈正想把这本破书丢还给这老和尚,他乐善好施,她还不想领情呢!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刚想丢书的动作顿住。
若是有了葛三爷那件可以抵挡天道规则的法器,是不是也能避开这缺一门的诅咒?
商慈摸摸下巴,看了眼这本破旧得快散架的古籍,若真的可以,那她就真是赚了,若不能,届时再把这破书丢了也不迟。
“多谢住持大师。”商慈将鲁班书揣进怀里,双手合十,笑眯眯地朝老和尚道了声谢。
鲁班书送了出去,老和尚有些怅然,同时亦有种解脱和释然,也终于舍得将眼皮睁开,直视着商慈:“不知姑娘师从何门?可姓姜?”
老和尚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奕奕有神,这双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让他苍老的脸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既已决定用回原来的身份,商慈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报了姓氏师门:“我叫商慈,师从万衍山。”
老和尚闻言一震,旋即露出一个复杂万分的神情:“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健在?”
商慈推测不出他究竟是师父的仇人还是旧交,只如实道:“师父他一年前去云游,至今还没消息,师父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得很,自然是健在。”
“姑娘,你尽可去取香灰罢,出去时记得帮老衲把门带上。”
老和尚复又阖眼,头发岔子都花白了,头顶的戒疤像是一层浅薄霜地里十二枚脚印,背微微佝偻着,像是随时要圆寂回归极乐。
*
从白马寺回来之后,商慈开始着手制作开灵眼必须要用到的辅助药品:五行水。
过程很简单,瓷碗盛水,泡入桃木,里面撒盐,撒香灰,最后银筷子一副摆上碗口,静静地放上一天。
陶瓷碗属土,香灰即焚,属火,桃木属木,银筷子即金,水即水,共计五行,盐表众生百味,性属人,属于从中调和的作用。
当然还有些小讲究,如香灰越是香火旺盛的寺庙中取来的越好,桃木则是年份越久的越好。商慈用的桃木,正好是才从姜府搜刮来的那包首饰里的一根桃木簪子,是姜婉亲娘的遗物,算来年份也不短了。
将瓷碗放在通风口静放,商慈隐约听到屋门外的动静,推开门,只见果然是流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