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了这个,你才变成这样,是不是?”胤禛的声音突然变得轻缓,似乎比我更为无奈的叹息隐约回响在耳畔,再开口时已变成深沉的诱惑,“府中确有一名稚子,你想见么?”
猛地抬起头,看到他墨黑瞳孔快速闪过一丝了然的不易察觉的笑,却极轻地凑在我唇边悄声呢喃,“想见?”
眼前的男人像是恶魔,邪恶地拿了一颗最为诱人的苹果要我就范,我却半抵抗的力量都没有。他知道我心底的渴望,一击即中。
雨仍是下得很急,劈啪的敲打在京城各处,也打在我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混了泪渗进他胸前的衣襟。
我知道自己再没路可退,任他抱着坐进马车,去见自己想了四年的儿子。
胤禛坐在车门边不再看我,只是递了碗姜汤要我喝下,便伸长了双腿闭目养神,右手拇指始终覆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的珍珠上,未曾移动分毫。
马车急驰在雨中的夜路上,颠簸让我的头变成晕晕沉沉。
失去意识前,我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到两个月就离了身边的儿子,如今已经快要四岁的男孩,不知现在是何模样。我努力想象却怎么也刻画不出他的五官轮廓,想来他更不可能记得我的样子。
☆、171.陌路禑行
回府了?
幔帐是我惯用的红色,室内的摆设却不同,即使桌椅软榻一应俱全,却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日头正大,再难见昨夜的湿冷阴霾,满室被晒得阳光充足。外面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鸣叫,还有浓郁的草木香气,甚至可以听到水流的叮咚声。
靠坐在床头四处张望,似乎也不是那座著名的园子,更不可能是那间的院子。
随着吱哑一声轻响,带笑的女声随着浅黄色身影闪进门,“福晋醒了?奴婢先伺候您沐浴更衣……或是您若觉得饿了就先用粥?”着,她已将手中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桌上。
如意?我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竟然真的是她。
见我只顾看着她发呆,如意唇角一抿眼中已泛起泪花,低着头盈盈福下身,声音有些沙哑仍是努力笑着轻声道:“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快起来。”我忙伸出手想去拖她的手臂,却看见白色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赫然一道几乎有三指宽的紫色淤青。
如意啊了一声站起身心地扶住我的手,抬眼看着我声道:“福晋若是不饿,奴婢还是先伺候您沐浴吧,四爷已经留了药吩咐奴婢给您用呢,四爷还福晋前两日淋了些雨怕是染了伤寒,已经着人煎了汤药,等下奴婢给您端来。”
前两日……不是昨天么?
胤禛……不在?
我嗅着手腕上的清淡药香下意识看向窗外,半条人影都没有,只有刺眼的阳光。
把我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却走了。我的儿子呢?不是带我来见他么,现在只给我一个如意算怎么回事!
如意?如意!
是否他已经看到我交给年氏的东西,才故意如此?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给了我一个如意,由不得我收下、拒绝或是转手送出。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他骗了耍了扔在这间屋子里,莫可奈何。
还好!肩颈上虽留有被他吮咬的红印,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看来他倒是没有趁人之危,即使他有这个权利,或是,他已经对我这个拒绝的女人没了兴致。也对,反正府里等他宠幸的女人多得是,作为王爷他也不可能缺了女人,更不缺我这个已经老了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如意待我一如以往的好或是恭敬,就是什么也不,只会让我吃饭喝药或是睡觉,甚至连房门都不让我迈出去。
我每天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貌似这里很大,望不到大门,有很多间屋子,还有山水亭台,风景很好。我却只能像坐井观天的癞□□,视野就是那扇的窗。
午后,阳光正炽。我靠在窗台上晕晕欲睡,依稀听到外面传来不属于如意的男声,清亮却奶声奶气的,还有我所熟悉的那种属于皇子天生的优越和高傲。
看不到身影,我把耳朵紧贴在窗边,心跳越来越快,指甲几乎抠进窗木。隐约听见男孩不断地重复一句话,渐渐有了些不耐烦,“额娘吉祥,啊,额娘吉祥,快……”
是他么?这一个多月我吃不好睡不好被关在这里,竟然没有白等。
额娘……我梦了四年的那一声轻唤,竟是这般,听得到触不着。
胤禛没有骗我,真的带了儿子来见我!
我仍是贴着窗边仔细地听,却怎么也听不见男孩的声音,倒响起一声怪里怪气像是李德全或高无庸那种尖细的叫声,极快,“皇玛法吉祥。”
“笨鸟,错了,是额娘吉祥。”
听着男孩焦急的喊声我忍不住笑出来,想来是只笨鹦鹉,被这孩子驯着学舌,让他起了急。
再不是毫无影像,我的脑子里霎时回忆起他在襁褓中的脸孔,转眼间又变成了童年版的胤禛,正对着鹦鹉又叫又气的急躁样子。我想若是换了弘晖或弘晚一定不会如此,挽儿倒是有可能。
“五哥,慢慢来,别急,皇玛法吉祥也教了几日才会。”
“笨死了,笨鸟,没劲。弘昼,咱回吧。”
弘昼……五哥呢?又是谁?
等我好不容易想清楚那是弘历时,手上一下没了力气,失望地离了窗边,却看到院子里站的人。
胤禛穿了身黑色的袍褂站在阳光下透过窗子远远地看着我,仍像那个雨夜我所感受到的样子,高大。他右手捻了一串手珠垂在腿边,又站了一会儿,才抬脚迈向房门的方向。
我听见如意打了帘子迎他进来,请过安又悄声退出去,便福身蹲在内室的门边。黑色的袍摆和靴子出现眼前,轻声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站在我身前顿了一会儿,沉声回了两个字,“起来。”完自顾走到桌边掀了袍摆坐在椅中,指尖敲着桌面发出两声轻响。
起身走过去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右手拇指下慢慢转着的佛珠晃得我眼花。刚才那两个男孩儿简短的对话竟一直回响在耳边,提醒我他带来的确实是儿子,只是,并非我的而已。
他把我儿子藏去哪儿了?那夜我想都没想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竟然忘了打探回来的消息,在他的府里只有弘历和弘昼根本没有第三个四岁的阿哥,我居然还像傻子似的信他。
身子微晃,手撑到桌边时被他拖住臂,我忙向后错了一步,看着他的手轻唤,“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