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只盼,等陆念稚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时,也别因此讨厌她。
陆念稚万想不到杜振熙心中的弯弯绕绕,头顶再次爆开的烟花照亮杜振熙的笑脸,乍然变化的光影让他错失杜振熙短暂的情绪变化,他勾唇一笑,不等他开口就听山下一阵沓沓脚步声,随即响起杜振晟的欢快声音,“四叔!七哥!你们什么时候跑来假山的?”
倒叫他错失了定南王府放的头一波烟花盛景,此时他身旁跟着杜振益并杜晨柳、杜晨芭,身后一半下人护着小主子们上假山,一半下人端着茶果点心,甚至有婆子抬了一挑江氏“贡献”的糖水,显然是想起“半山亭”这好去处,几个兄弟姐妹相邀来赏景吃茶的。
二人独处时光被打断,杜振熙已敛去所有情绪,当先迎上杜振晟一行人,揽着杜振晟擦了擦他小脑门闹出的热汗,嗔怪道,“又不是头一回过年,别玩野了。”
又让杜振晟的书童小厮上前,服侍杜振晟擦汗净手,又招呼杜振益、杜晨柳姐妹分头落座。
说是守岁,也没有干坐屋里的死规矩,假山亭子占地不小且有桌有椅,随着杜振晟等人的到来,顿时就喧阗起来。
陆念稚不满被人破坏“私会”,却也不好责怪“放风”的明忠、明诚,只陪着略坐了坐,待定南王府的烟花放过两轮,就起身道,“小七,你随我回小敞厅。”
他一个长辈杵在这里到底拘束,江氏那里也不好没人陪,小敞厅那里只剩杜仁、杜曲和大小吴氏,都不是江氏爱搭话的对象,他和杜振熙过去作陪倒也顺理成章。
杜振益打头起身相送,待陆念稚和杜振熙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小道下,就自顾带着杜振晟玩闹,杜晨柳本就是个性子活的,当下和兄弟俩凑到一块儿,唯有杜晨芭围坐其中略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偏头去看陆念稚走远的方向,眼中有浅浅的忧虑。
她眼中神色无人察觉,和一众小辈闹腾完的江氏却是神色松快,瞧见陆念稚和杜振熙并肩而来,忙笑着招到身边,少不得又是一番寻寒问暖。
东府三代祖孙围坐闲话,瞧着眼前的热闹欢乐,江氏不由就想起了孤身一人的余文来,话锋一转道,“恩然很该请余指挥使来家里。他只身一人住在城郊奉圣阁,大好的除夕夜岂不是孤清?我们家也不是那穷讲究的,何况余指挥使和恩然是老交情,大年节的也不必分什么外人家人的。”
人越老心越软。
她已听杜振熙细述过余文来的“生平事迹”,也晓得了陆念稚对曲清蝉多年照拂因何而来,很是感叹过余曲两家的恩怨错失,倒是对陆念稚这位旧日同窗即有同情又有好感。
飞黄腾达后仍不忘旧情故人,在她老人家眼里,当真是极其难得好人品。
陆念稚便宽慰道,“您放心,西臣今晚可不在奉圣阁,更不必面对余内相。跟着他的亲信侍卫、身边下人,都随他一道过除夕。这会儿,估计那上上下下几十个人都在他家里吃酒作耍闹新年,各个都是他得用的人,又都是军中历练出来的豪爽性子,怕是守岁成了拼酒,且孤清不了。”
杜振熙闻言心中一动,有些讶然的问道,“家?余指挥使什么时候置办的宅子?可是和曲大家送交的那方匣子有关?”
“曲大家给的房契,就在西市旁的柳树胡同里,三进的院子说大不大,地段却是极好的。”陆念稚冲杜振熙点了点头,看向江氏时宽慰之意更深,“另外还有几处地契,都是城郊外上等的田庄、果园。这一副身家置办下来,将来西臣就是不再回京任职,留在广羊府也不用愁生计。”
杜振熙怔怔一叹,见江氏不明所以的看过来,就低声将曲清蝉那方匣子的事娓娓说了一遍。
她见陆念稚当着江氏面并不讳言,就知这些事可以对江氏明说。
何况曲清蝉确实有心,三年来细心挑选采买,将余文来“接济”自己的银两全部换做实打实的产业,悉数还给了余文来,即是以自己之道回报余文来,又是明确表明了态度,偏又有情有义,任何人都挑不出错。
江氏听罢也是怔然,不由又是一番唏嘘。
陆念稚见状,也有些感叹。
他没说的是,余文来照着曲清蝉给的房契、地契亲自全部走过一遭、看过一遍后,就带着手下、下人大张旗鼓的从奉圣阁搬进了柳树胡同,住进曲清蝉“精心”为他置办的新居,乔迁暖房的那天只单请了他一个,先还和他对饮,到得后来一杯接一杯,喝得酩酊大醉。
“恩然,你看,这就是她的回答。”余文来满脸酒晕,开口就是一阵阵浓郁的酒气,大醉的声线仿佛打着颤,听起来直如哭音,“我给的她一钱一毫都不留,给我换成房子换成庄子换成田地,如果可能她是不是还要帮我挑个人做这房子、产业的女主人?她对我可真好,她就是这么盼着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