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肚明,杜振熙待杜振晟长兄如父,和杜振益玩不到一起,反而和西府三姐妹走得近,对最小的杜晨芭尤其关爱,但再关爱也不至于越俎代庖,这几天护杜晨芭如母鸡护鸡仔似的有求必应,还几番暗示他留情面,很有些在杜晨芭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架势。
好像他不应杜振熙所求,杜振熙就无法向杜晨芭交待似的。
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导致杜振熙的态度含含糊糊,却又反常而生硬的?
如果说这阵子府里有什么异动,唯独吴五娘离开前引出的打闹一事。
那之后大吴氏不装病了,杜晨芭静养好了,紧接着就由杜振熙领着,频频出入庐隐居。
症结不是在大吴氏身上,就是在杜晨芭身上。
左右和西府有关。
陆念稚念头一定,和明忠说完公事,话锋一转声音低沉,“找人问清楚,吴五娘走的那天,二叔母和晨芭的院子里可有什么异样。”
该找什么人问清楚,明忠心中有数,见陆念稚眉心微蹙便知事有蹊跷,不敢多问更不敢轻视,忙领命而去,提脚去的却不是西府,而是东府外院。
陆念稚不负老狐狸之名,一经品咂就将杜振熙的反常归咎于西府,且锁定大吴氏和杜晨芭,歪打而正着。
无独有偶,杜晨芭心中也有一番计较,沉静了几日后命人去请杜振熙,二人独处对坐,将压在枕下的泛黄帕子推到杜振熙手边,咬唇盯着杜振熙问,“七哥,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帕子吗?”
杜振熙还当杜晨芭是定好样式,请她来参详送给陆念稚的簪子怎么打好,闻言顿觉逃过一劫,心不累了脸色却讶异,拎起帕子不确定道,“这是那天我抓给你的旧物中的一件?瞧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四叔整好的箱笼还没到我手里,我也分不清这是四叔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
实则天性难移,小时候心性未定时她也爱过花啊粉啊的,瞧见江氏院里丫鬟绣的帕子好看,曾偏爱过“娘里娘气”的东西,还真记不清这块帕子是她的,还是陆念稚的。
定睛细看,半旧的帕子绣样清雅走线精致,确实挺娘的,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只不知是她拿的江氏院中丫鬟的,还是小时候混用了练秋、拂冬做的针线。
杜振熙犹豫而不解。
杜晨芭却似得到了什么验证,紧盯杜振熙的眼睛渐渐黯然,喃喃道,“那天你随手抓了好些汗巾帕子,我仔细看过了,四叔的汗巾不爱绣花样,练秋姐姐和拂冬姐姐的针线从不用这样鲜亮的配色。这块帕子上的绣样虽然精巧,用的丝线却很普通,不是府里会用的货色……”
杜振熙不谙女红,杜晨芭却是从小捻针拿线的乖乖女,认出丝线品相下乘,如杜府这样的土豪,连下人都不用,更何况用到主子身上。
半旧帕子,来自府外。
杜晨芭似被人揪紧了心口,低喘一口气才鼓足力气道,“七哥,这帕子是女子绣品,你说,是不是那一位送给四叔的?”
杜府上下,会以那一位指代的,无非事关陆念稚的那件事。
杜振熙睁大眼睛。
脑中似有灵光闪现,陈年旧事翻滚过脑际。
能让江氏提起陆念稚的亲事也三缄其口的“那件事”,不仅关系着陆念稚的名声,也关系着杜府的名声。
陆念稚曾经定过亲。
确切的说,是曾经险些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