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熙喊上等到无聊得蹲地画圈的竹开,登车回府。
一跨进杜府,竹开就再不知无聊为何物,跟在门房大管事的身边学习人情送往,奉圣阁重开的消息传开后,经他手送出的请帖纷飞如雪片,广羊府各处铺面收拢好的账册也一箱接着一箱,流水似的抬进霜晓榭。
忙碌使人忘却时光流逝。
这日杜振熙顶着黑眼圈抬头,瞥见一日薄过一日的日历小本本,才惊觉重阳将至,今天是节前家宴的日子。
一旁打下手的桂开微笑中透露着疲惫,不忘尽职尽心道,“今天唐七小姐要来,您赶紧往后头去,趁着过节松乏松乏。手上这些收好尾,我自下去歇上一天,今天让竹开服侍您。”
杜振熙没有不放心的,重新梳洗过后,就往后院而去。
年年以团聚为名、姐妹玩乐为实的家宴,都选在东府的花园水榭里举办。
大老远的,杜振熙就觉水榭里一片金光闪闪,险些没一路照亮她的黑眼圈。
走近一看,就见杜晨舞、杜晨柳、杜晨芭西府三姐妹矜持端坐,手脸上满满当当穿戴着陆念稚送给她们的手信——全套的纯金头面。
杜振熙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弯了腰,“五姐、六姐、八妹,四叔才刚回府,就往前头和叔祖父、二伯父、大哥一处吃酒说话去了,万不会往后头姐妹家宴走动的,你们、你们不必这样郑重其事。”
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哪有小小年纪就戴全副头面的,没得叫人编排暴发、轻浮。
还不是怕辜负陆念稚的“好意”,特意挑着今天全副武装,好叫陆念稚能直观感受到,她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和欢喜。
陆念稚挑手信的品味差,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似乎真如他所说,除了杜振熙,其他小辈都有点怕惹他不高兴。
杜振熙想到此处,越发觉得好笑。
嫡亲三姐妹则脸色齐齐一松,一听陆念稚不会来顿时不矜持了,歪七扭八的摊成一团,囔囔道,“快,快帮我换下头面,压得脖子疼!”
各自身边的大丫鬟早有准备,纷纷忍着笑,取出随身包裹,重新帮自家小姐换上家常首饰。
“七弟快来坐。一会儿你去前头少不得要吃酒,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杜晨舞一边调整新插的珠钗,一边拍拍身侧招呼杜振熙,挨着杜振熙耸了耸肩膀,“有件事我可得好好问问你。头先我让人给唐七小姐下帖子,回头她就打赏了双份的赏钱。瞧这架势,是极愿意和府里做亲了?怎么着,你和唐七小姐,算是两情相悦了?”
两情相悦什么的,不存在的,永远都不存在的。
然常言道长姐如母,杜晨舞上头除了西府大少一个嫡长兄外,嫡出二少庶出三姐、四姐早夭,虽行五却是长姐,待杜振熙满心关爱,倒似半个小长辈。
许是天性难抑,杜振熙本是女儿身,潜移默化下和堂姐妹们相处,终归不同于寻常“姐弟”“兄妹”情谊,总有些难以描绘的亲昵意态。
姐妹们不和她讲男女大防,她也拿她们当亲姐妹,无名有实。
感情杠杠的。
是以杜振熙叫杜晨舞一撞肩膀二问私隐,全无避讳别扭,只无奈笑道,“五姐打趣我就罢了,待会儿可别这样打趣唐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