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素未谋面的德国红十字会工作人员,丹默尔始终是以客套居多,林恩本想在这镇里唯一可以公开收听广播电台之所多探听些第一手的消息,对方既然摆出一副冷面孔,赖在这里也毫无意义,可这一次坦泽抓住了蛛丝马迹——经他一问,丹默尔才很不情愿地透露自己的英德混血出生。心理防线一旦突破,接下来开展谈话也就容易多了。林恩假称自己也是英德混血,只是从小生活跟父亲生活在德国,英语说得很一般,英国更是从未踏足过。丹默尔的情况正好相反,他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贵族,在1913年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一年娶了他的母亲,一位旅行途中相识的德国女士,等到丹默尔出生时,战争爆发了,英国和德国这对表兄弟在战场上反目成仇,随着阵亡者的不断增加,这种仇恨愈发深刻,以至于从丹默尔记事开始,身边的小伙伴就在排斥他、辱骂他,叫他“德国女人的崽子”。虽然丹默尔并没有说,可林恩知道血统的困扰必然伴随着他的整个成长过程,甚至让他一次次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没有加入英国人最崇敬的皇家海军而是在陆军服役,贵族出生、风度翩翩却年至33岁还是一名少尉,这些恐怕也都是血统偏见所造成的。
为了拉近距离,林恩继续着自己的“演员修养”,他声情并茂地倾诉自己作为英德混血在德国成长的悲哀,许多情节都像是镜子里的丹默尔,两个难兄难弟越说越动情,到最后就差一起抱头痛哭了。到了宵禁时间,丹默尔将手下们差遣出去巡逻,取了瓶酒跟林恩推杯碰盏。酒过三巡,两人几乎无话不说,丹默尔虽对自己所知的军事机密三缄其口,但督查站本身就是一个充斥着军事机密的办公场所。丹默尔每隔一个半小时去办公室打一次电话,这意味着纽伦堡周边的通讯设施已经修复,或是盟军启用了秘密的备用线路,而且各地的督查站在夜晚也必须定时与上级联络报告状况。快到12点的时候,一些巡逻人员陆续返回,看来午夜之后的宵禁戒严力量相对要薄弱一些。此外,林恩还目睹丹默尔办公室配备了一套可自动接收信号并输出电码的无线电通讯装置,这些也跟情报部门早期的侦察结果相符。
“早点休息吧!霍斯特先生!这两天确实出了些让人头疼的意外情况,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您和您的同僚在这里多呆几天,如果经费上不允许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安排免费的住处。”喝了将近半瓶威士忌,丹默尔只是面色微红,口齿清楚、思维正常,走路的姿态也没有出现摇晃蹒跚的迹象。
林恩故作醉眼迷离状:“喔,据说是纽伦堡出了情况?那些旧帝国的高官们不会是……”
丹默尔故意咳嗽:“情况会得到妥善处理的,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嘿,我又不是干情报或者新闻的,纯粹是个人好奇。”林恩准备起身告辞,像模像样地脚下一滑,整个人睡倒在沙发上。
“霍斯特先生?霍斯特先生?”丹默尔连唤两声,见林恩一副醉酒状,便走到门口换来执勤的士兵。
“到隔壁旅馆通知那个住2楼3号房间的红十字会人员,他的同伴在我这里喝醉了酒,让他过来……噢,算了,去告诉他霍斯特先生今晚在我这里凑合一夜,明早再来接他吧!”
丹默尔中途改变主意,这正中了林恩的下怀。听得对方从办公室抱出一床毯子来,让林恩和衣带靴的睡在沙发上,拨旺了壁炉,然后蹑手蹑脚地将林恩的公文包拎进办公室,足足半个小时后才又将公文包放回到沙发旁边——这公文包可是林恩此次行动的重要道具,里面收纳了德国红十字会调查各地居民生活状况的详尽资料,地图以及地方城镇的情况介绍看似是为了调查工作之需,在内行手里可以直接用作军事作战之需,而伪造的曰记本、家庭合影亦增加了这套道具的真实度。
泡了杯浓咖啡,丹默尔放心地料理工作去了。看样子纽伦堡监狱遭袭事件给巴伐利亚的盟国占领军制造了很大的麻烦,丹默尔连续打电话询问了周边哨卡的情况,随即又向上级进行了汇报——这些可都是在凌晨1点左右进行的。在这之后,丹默尔出了一趟门,林恩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远去后才悄悄爬了起来。在这个没有摄像头的时代,他只需要确定门口的执勤卫兵没有蹲在门前监视自己即可,然后作为对丹默尔擅自翻查自己公文包的回应,他手脚麻利地在其办公室内巡视一番,工作簿上简单记录了盟军上级指挥部门的指令。
12月20曰——
4点52分:紧急戒严,纽伦堡方向来的任何人员车辆不得通过。
7点45分:高地骑兵团3营一部将在2小时内抵达,接替道路检查,展开拉网搜索。
12点17分:搜索范围扩展到周边各村庄、农场。
15点30分:组织搜索队进入山林。
16点45分:注意当地居民是否存在异常状况,执行宵禁。
21点10分:逃跑人员信息将传递至巴伐利亚各城镇和道路哨卡,暂不对德国居民公布。
12月21曰——
0点55分:通行指令已更改,任何美军部队通过哨卡需凭最新指令,否则一律扣押。
不到24个小时,盟国指挥部向地方督查站发布了7条具体指令,林恩往前翻了几页,这比以往一个星期的命令还多,此般看来,盟国驻德占领军可忙得够呛——要知道纽伦堡行动才开了一个头,后面的内容还会带给世界更多的“惊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