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林恩长时间地淋着热水,脑海中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玫红的藏绸、乌黑的辫发、彩纹的长袖、绒皮的边饰,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严格意义上说,藏族和汉族是两个有着各自文化的民族,而几千年的渊源使它们成了血脉相连的兄弟。在看到那东方面孔的刹那,林恩的思绪就已经陷入了不由自已的状态,她由戈培尔的两位亲卫士兵护送着离开宴会现场之后,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度过后面几个小时,最终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借用王菲那曲《传奇》中的第一句,“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走出浴室,[***]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即便是在战场上承受着几近崩溃的压力,他未曾如此失魂落魄过。
“嘿,伙计,你这是怎么了?在宴会上遇到让人神魂颠倒的人了?”
依然窝在床上看书的迈尔,独自度过了一个本该十分精彩的夜晚,口气中有些酸讽意味也不足为奇,何况在林恩眼中,他是个书呆子气很足的家伙。
走到窗口,望着毫无自然美感的洞库石壁,林恩沉沉地叹了口气:“呃,比神魂颠倒还要严重,简直可以说是……心灵深处的震撼!”
按照最俗套的思路,迈尔揣测道:“哟,是哪位漂亮姑娘让你这么痴迷?不会是……哪位将军的宝贝女儿吧?”
林恩摇了摇头,却不愿对他的这个问题作出任何的回复。
“别太在意,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迈尔用自以为老练的口吻说。
林恩干脆不再搭理室友,因为这家伙绝无可能理解自己对那个跳舞的藏族姑娘心存怎样的感觉。这和爱火碰撞的一见钟情是两码事,而更像是流落荒岛的可怜人突然发现这个岛屿上还有另一个同样孤独无助的人,是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也是一种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强烈冲动。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多大了?她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她想家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林恩脑中回旋,就像是点脚旋转的裙摆。唯独有一点是不太需要纠结的,那就是她如何来到这荒芜寒冷的极北之地。在进入“避难所”的第一天,林恩他们在小礼堂看了颇具震撼力的宣传片,其中就有探险队在藏区拍摄的片段。正如历史资料记载的那样,沉迷人种理论的党卫队领袖希姆莱派遣了一支由科学家和党卫队成员组成的探险队前往遥远的藏省,名为探寻人种起源的奥秘,其实是妄想寻找能够获得神秘力量、改变战争局势的地球轴心,既然这支探险队带回了实地拍摄的照片和影像,顺带捎上一个年轻美丽的藏族姑娘也就成为了完全符合逻辑的可能。
直到沉沉睡去,林恩脑海中的长袖和裙摆还在旋转飘扬。
第二天一早,生活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坐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前,林恩实在无心工作,可他又无从下手。去问爱娃.符特里奇吧,这女强人一早就告诫他关注嘴巴少提问题。去找劳伦茨.巴赫吧,前面一个问题还没解决,这回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去敲戈培尔的大门,说自己对昨晚那个东方姑娘一件倾心?可是,他的管家在宴会上又说那是元首总给海达的生曰礼物——这礼物究竟是人,还是仅指那场让所有人感到惊艳的舞蹈表演?
严重走神的当口,有人突然用手指轻敲桌面,同时以严厉而急促的口吻说:“加尔戈少尉,第一会议室,开会!”
林恩差点惊得跳了起来,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是迈尔的恶作剧——不完全是捉弄,而是借着开会的机会吓了自己一通。
“这欠打的书呆子!”林恩一边嘀咕着,一边从桌上拾起笔记本和笔,在战略参谋部,会议三天两头有,全体的、局部的或是针对某个而召集某些特定人员的。在这些会议上,参谋们大都可以畅所欲言,但开放式的发言环境并不意味着集思广益,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将各抒己见变成了各执己见,这不像林恩在普通军官般的兵棋推演,一个人说话时其他人都要认真礼貌地聆听,争执常常演变成激烈的争论,语言的力度和流畅度有时候比思维更加重要,而在这一方面,林恩的战斗力远不如拿着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