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外的世界,攻守双方的炮火交错往来,犹如滚滚奔雷,枪声时紧时疏,宛若淅沥雨声。盛夏并未提前到来,可这无尽的喧闹就像是一场错乱了季节的暴风雨,久久不知疲倦。
防空洞里的世界,空气沉闷、气氛压抑。在此休憩的国防军和党卫军士兵加起来有五六十人,不论受伤与否,皆是神情黯淡、表情茫然,仿佛迷失的孩童,故作坚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是在这样一种反差强烈的环境中,林恩沉沉入睡。一夜鏖战,十几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就算铁打的汉子也会疲倦,何况还肩负着同伴们的信任与期望。可是睡梦却不踏实,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弗林斯、约纳斯还有恩里克,这些军人穿着整齐的制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在威武雄壮的庞大队列中昂首挺胸,像是在等待出征前的检阅。队伍前方,不计其数的坦克有着磅礴无敌的气势,如此鼎盛的军容,有谁会相信他们最终将走向失败?
因为地面的震感而突然醒来时,林恩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整天,可看看手表,却只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勉强起身,拍了拍很是沉重的脑袋,林恩看到手下的士兵并不都在打盹,16岁的优质“小正太”特奇梅尔就睁着眼睛,难得的是,坦泽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两个人往常的角色恰好对调。此外,盘腿而坐的布鲁尔正以复杂纠结的表情盯着自己的皮靴,也许是在盘算接下来需要走多少路,或者是考虑如何脚底抹油?
林恩起身走到特奇梅尔身边,低声说:“嘿,卡尔!我出去看看,马科斯的枪借用一下!”
说罢,他从坦泽身旁拿起毛瑟狙击步枪——白天的时候,用它来观察远处的情形比突击步枪上的红外线望远瞄准镜清楚多了。
特奇梅尔睁大眼睛看着林恩,些许惊讶,些许茫然。
林恩想给他一个淡定的微笑,却发现沉重的心情连带僵硬的面部肌肉很难做出这个表情,最终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踮着脚往外走去。
刚一走出防空洞,眼睛对白天的亮度还有些不适应。这依然是一个多云的曰子,看不到蓝天,看不到太阳,但头顶上的云层至少不像前几曰那般阴沉了。隆隆的炮声时近时远,以至于很容易产生一种置身战场中央的错觉,至于在防空洞内听起来像是鞭炮声的,在外面就能够大致辨别出这些响动的枪械类型了。
“长官,怎么了?”布鲁尔跟了出来,见林恩没带夜视装备,他也将自己那套留在里面,手里拎着大概属于沃夫鲁姆或者布吕克的普通突击步枪。
“出来透透气!”林恩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看他。在这群手下之中,也许只有“半路出家”的布鲁尔想法跟自己较为接近,但……他值得完全信任么?
布鲁尔用左手在额头处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左右张望一番,显然没有注意到林恩眼中流露出的顾虑。他感慨道:“好好一座城市变成了这样,战后得花多少人力物力进行重建啊!”
大工程往往意味着大利润,林恩却没有把心思放在这方面,因为他知道,战后的柏林将是东西方对峙的最前沿,间谍遍布、特工横行。想要在这里正经营生,难!想要在这里玩花,更难!
想要在未来的画卷上提笔抒写豪情壮志,眼前的困境是首先要克服摆脱的,林恩转头看了看,防空洞上方的坍塌建筑虽不如定向爆破那么彻底,但也基本回原到了材料状态,只能从稍大一些的碎块中依稀辨认它当初的样貌。
“我上去看看!”
这是一句告知,并没有要求对方跟随或者不跟随,林恩说完就背起步枪往废墟上方爬去,这有些类似于攀岩,就难度而言可能还要轻松一些。他没有爬到最顶峰,而是在离地半高的地方找了个稳定且有屏障的位置。这毛瑟狙击步枪的枪声和狙击镜上所缠的灰色布条还是林恩在奥拉宁堡时弄的,虽然简单粗陋,多少还是可以起一些掩蔽作用的。
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就知道布鲁尔还是跟了上来。林恩端起步枪,透过4倍狙击镜朝正前方看,很容易看到一早回到地面的那两栋坍塌楼房,它们的轮廓看起来又发生了些许变化,想必这两个多小时没少遭到苏军炮击。沿街设置的街垒还控制在德军手中,周围是几栋只剩下外框骨架的破败建筑。从林恩这个位置,能够望见两门炮管与地面齐平的反坦克炮。一门是二战图片资料中最常见的k88,也就是原始的88毫米高射炮型号,其特征就是高大的炮架和比成年人还高的巨大炮盾。士兵们在它的周围垒砌了一圈沙袋掩体,因而从外面只能看到晃动的钢盔而不见炮手的身躯。另一门炮估计是75毫米或者88毫米口径的专用反坦克炮,除了炮管和支架格外修长,它的结构及轮廓特征与普通步兵炮非常相似,炮架连带炮盾的整个高度可能还不到一个成年人的胸口位置,隐蔽姓自然要理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