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不知名的村庄时,林恩俨然成了一个表演行为艺术的“泥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连头发上也挂着已经结板的泥块,随便跳一跳就见泥屑扑啦扑啦地往下掉。
在残酷的战场上,外表已经退居到了极次要的位置,看看那些从前方阵地上一路撤退下来的军官和士兵们,身上莫不是沾满了泥污油迹甚至血渍。对他们来说,能够活下来比什么都要重要!
带着满身的疲倦和酸疼,林恩跟着“屠夫”在一座木石结构的尖顶民房外席地而坐,不多会儿,一名军服还算干净整洁的士兵左手拎个半大的篮筐、右手拎个木桶走来,篮筐里装着许多切成拳头大小的面包,木桶里装着菜汤——除了几片菜叶和零星的浮油便再无它物。这时虽然还不到正午,但对于在前线始终处于半饥半饱状态、上午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并且几度濒临死亡的人来说,吃块用热汤泡过的面包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屠夫”二话不说,单手解下饭盒,盛了汤又拿了块面包,好像失去左手的几根手指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可是看着同伴的这个举动,林恩难过的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他忍着心中涌起的巨大悲伤,拿出已经被磕得变了形的饭盒,默默盛汤并拿了面包,学着“屠夫”把饭盒放在膝盖上,将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汤里,然后如享受大餐一般从容、缓慢而又一点不留地将它们统统扫入腹中。
吃饱喝足,林恩抬头看了看这座只有二十来栋房屋的小村庄,因为上百名溃兵的到来,原本就驻扎了一些士兵的村庄显得有些拥挤,但仅有的两条十字路上看不到几个随意走动的人。满脸狼狈的军官和士兵或坐或躺,大都在闭目养神。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个上午,片刻的喘息也显得弥足珍贵。
休息了十来分钟,林恩这才从背上卸下自己的波波沙和弹鼓包,连同毛瑟步枪一并放在旁边,又从腰带上拔出那支不灵光的毛瑟军用手枪。“屠夫”看到这支枪,便从林恩手里拿过来瞧了瞧。因为左手失去的手指再也帮不上忙,他用左手胳膊肘夹着毛瑟手枪的枪管,先是从枪膛里退出一发子弹,然后用子弹头顶着位于枪匣上的卡笋,将弹匣托板往后一拉,托弹板和托弹簧就卸了下来。接着调整击锤,向上推阻铁座卡笋的同时向后抽出击锤,整支手枪就分解成了零部件状。只见“屠夫”拿起金属打火机一半大小的击锤部件仔细看了看,扬着它对林恩哩哩洛洛地说了几句,林恩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也就知道了这把枪的问题出在哪里。
即便是单手艹作,“屠夫”拼枪的速度也依然让林恩赞叹不已,把这毛瑟手枪重新装好之后,他递给林恩并且又说了一句话——可怜的林恩只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重新将这支他看作是宝贝的驳壳枪插到腰带上。
“嘿,杀猪的!”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林恩和“屠夫”都不约而同望去,只见两个挎着“波波沙”的大耳沿钢盔快步走了过来,他们都是“屠夫”的下属。在经历了那条可怕的“死亡之路”后,今早还有9个人的战斗班恐怕也就剩下他们4个了!
见“屠夫”受伤的手用手帕包扎着,其中一名士兵当即取出急救包帮他进行处理。整个过程中“屠夫”依然一声不吭,而再次看到他的手指断根处,林恩心里闷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