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连忙侧身扭头,却已经看不到“屠夫”的身影。虽然前前后后挨了这家伙五六脚,但终归是一条战壕里的伙伴,唇亡齿寒,这时心里竟惴惴不安起来。
战壕外面的枪炮声和爆炸声依然激烈无比,一闪一闪的火光也不知是手榴弹、炮弹还是燃烧弹发出的。过了足有两分钟,战壕前方突然传来的轰天巨响,霎时间震得林恩耳膜生疼。须臾,有人手脚并用地滚入战壕,林恩一看,除了“屠夫”还能有谁!
看着趴在地上喘气的“屠夫”,林恩能够想象到这家伙刚刚的英勇作为,除了敬佩与感激,他还很好奇这家伙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粗暴的对待下属,残酷地击杀对手,还有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这,难道就是德军战斗精神的写实?
就在林恩满脑袋疑惑的时候,“屠夫”以麻利的动作爬了起来,拍土、转身,然后恶狠狠地扫了眼或蹲或坐在战壕底部的下属们,愤怒地挥舞着右手,口中吼道:
“弗瑟泽-科瓦茨!”
听到战斗的号令,林恩条件反射式地抓枪而起,也不多想,直接端枪站上垫阶。视线中,强行碾过第一条战壕的苏军坦克有二三十辆之多,但坦克对步兵的大屠杀并没有就此上演。带火的燃烧瓶接二连三地从战壕或是其他角落飞出,有好几辆坦克周身已经燃起了大火,正如尾巴着火的疯牛一般乱窜;有的火势还不算大,坦克上的机枪哒哒哒地嘶吼着,而戴着大耳沿钢盔的士兵们正奋不顾身地从侧后抄上去。
随同坦克进攻的苏军步兵也已经冲到了第一条战壕,眼见头戴苏制1940式钢盔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林恩像是突然中了魔一般,完全不被周围飞窜的子弹和弹片干扰,肩膀亦如同磐石一般紧紧抵住枪托,飞快地拉动枪栓,射击,拉动枪栓,射击,数十米外那一个个身影猛然向后倒下。五发子弹打光了,他略微下蹲并迅速装填子弹,如此往复,打出五发子弹,接着又是五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恩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打光了手边所能找到的子弹,却又不记得自己究竟打中了几个敌人。环视前方。冲入阵地的苏军坦克绝大多数已经变成了废铁,有的外观明显变形,看样子是被反坦克炮或反坦克火箭筒直接打爆的;有的舱口大开,车身上和车体旁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分布着若干尸体;还有的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映亮了泥泞地面上的残雪。
视线前移,景象更是让林恩吃惊:第一条战壕周围竟铺满了尸体,要知道在苏军坦克冲入阵地之前,那里还只有大小弹坑和泥污!火光下,他依稀可以辨认出这些尸体大多是戴苏军钢盔、穿土褐色军服或白色披风的,估计是遭到机枪扫射而死。至于惨烈的近身格斗战,勇士们大部分都在那已然沉寂的第一条战壕中!
在双方都已经付出了沉重伤亡的情况下,苏军的进攻仍在继续。第一条战壕前方的山坡上,二三十辆苏军坦克仍在隆隆前行。它们暴露在照明弹下的躯体庞大而笨重,长长的炮管前部还装有硕大的制退器,炮弹和子弹打在正面丝毫不足以阻挡它们前进的步伐,大炮的每一次怒射都发出振聋发聩的轰响。在这些坦克的掩护下,数以千计的士兵戴着苏军标志姓的1940式钢盔,披着浅色的披风,手里端着步枪和波波沙,乌拉乌拉地向前冲。
这就叫做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两百米或者三百米,林恩无从分辨,步枪的标尺也仍然停留在500米的刻度上。他从口袋里翻出接连几场战斗存下来的子弹,填入弹仓,扣动扳机,拉枪栓、复位,扣动扳机,不断重复,将心中的恐惧、后怕、茫然等等全部寄托在这一颗颗子弹上,射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