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拿碗的手一歪,那土豆丝就差点撒了,吓得她拍拍胸口道:“这黑灯瞎火的,是哪个冒失的?可把人吓死了!”
楚一清的神经一直紧张,这会儿刚刚放松下来,也被这几声急促的拍门声惊的心中一跳。
“来了来了,是谁啊!”赵小麦一边应着,一边小跑着从屋里跑出去开门。
金玉赶紧将土豆丝放在锅台上,也解了身上的围裙去看。
“开门开门,是不是赵家?”门外响起的是个粗野汉子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几个男人的吵吵声。
“是是,你们是?”赵小麦快步跑上去开门,见门外站着十几个扛着锄头、铁锨的男人,也就问道。
“别装作不认识,拿钱的时候那么手快,现在出了事就装作不认识了?”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身材魁梧的汉子,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喊道:“现在我们的麦子全都死了,你说这损失怎么赔?俺可告诉你,别看你们家大业大,俺们也是不怕,你们让俺们今年过不去,俺们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你们逍遥快活了!”
赵小麦在那儿越听越糊涂,再细细的打量了门外的几个人问道:“这位大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俺真的不认识你们啊?你们这一上门就要打打杀杀的,这是要干嘛?”
那魁梧汉子身后一个长相精明的,趁着火把的微光,仔细的瞧了赵小麦之后说道:“二哥,这人只是瞧着有那么几分像,比那人年轻啊!”
那人一说,那魁梧汉子也将火把凑上去细瞧了,这一瞧这下也觉着身材轮廓是有些像,但是差距还是很大的,但是他肯定那人是赵家的,当即也就说道:“这赵家这么大的家业,肯定人也不止这一个,说不定是别人干的!”
“是啊是啊!”后面那些人有举镰刀的,有挥铁锹的,全都义愤填膺的。
“你们这是……”赵小麦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后院留下看护院子的几个长工听到了动静,也都抄了家伙到了前面,那些人一看竟然有这么多的帮手,更是群情激昂了,推开赵小麦就要进门。
金玉看着这阵势吓得不行,赶紧跑过去扯着赵小麦的手臂问道:“麦香爹,这是咋了?”
赵小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
“大家先住手,有什么事情好说!”楚一清冷冷的站在那帮人面前说道。
女人冰冷的目光,凌厉的气势,哪里是这些乡野村人瞧见过的,为首的那个魁梧汉子当即就一愣,问道:“你是楚姑娘?”
楚一清点点头:“我们确实不认识你们,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你们就十几个人,别说上家村,光我这家里就五十几个长工,你们认为真的打起来能讨得到便宜吗?”
楚一清这样一说,那个长相精明的,也就扯了扯那魁梧汉子的衣袖道:“二哥,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干仗的,再说你看这这么大的宅院,跑不了!”
魁梧汉子点点头,这才静下心来说道:“我们就是前面五十里地四方村的,前几天地里的麦子招了蜜虫子,俺们听说楚姑娘会治,就派了个人来求,结果从你家出来个叫做赵苞米的,说是你家的亲戚,会治那蜜虫子,俺们还专门去打听了一下,那赵苞米是这家员外的大哥,俺们就相信了,请了他去,每日里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对他言听计从的治那蜜虫子,还给了一两银子呢,可谁知道,那赵苞米说的法子对治蜜虫子是管用,但是也烧麦子啊,如今蜜虫子是没有了,可是麦子也大片大片的死了,这五十几亩小麦可是俺们四方村三四十口人的口粮啊,本来就不够吃的,现在又绝了产,可让俺们这十几家咋活?”
那魁梧汉子说着,眼圈儿就有些红了,身后有些更是低声哽咽起来。
楚一清自然明白他们的心酸,当即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也就转眸望着赵小麦。
金玉一听这话也懵了,竟然想不到跟赵苞米有关,当即上前狠劲的拍打了赵小麦的肩膀道:“麦香爹,你说,这是咋回事?”
赵小麦实在是觉着冤枉的很,当即说道:“金玉,妹子,俺真的不知道咋回事呢,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楚一清一见这光景,也就只能说道:“这位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进屋等着吧!”
楚一清当即转身吩咐两个长工道:“你们赶着车去赵家屯赵苞米家,就说赵员外有事找他们,让他们过来一趟!”
那两个长工赶紧应了,去后院套了马车出了宅院门。
那些人一瞧这样,也就只得放下家伙事进屋里等着,这会儿,金玉已经将赵小麦跟赵苞米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那魁梧汉子一听也就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不管你家有什么矛盾,这赵苞米也是你家的亲戚,而且那日,俺兄弟亲眼看见他从你们宅院里出来,自然会认为他们跟你家是一家人,现在事情这样了,你们家可也脱不得干系!”
那精明汉子也点点头道:“就是,那人可是打着你们家的旗号,不然俺们也不会那么相信他,五十多亩地呢,不说那一两银子的工钱,这接下来的一年,俺们十几家,五几十口人可就要挨饿了!”
赵小麦闷闷的坐在那儿,就是不吭声,急得金玉也不行。
差不多等了两刻钟,马氏跟赵苞米还有那赵牙子一家三口到了,那马氏,一进了大门就在院子里嚷嚷道:“他叔,俺们来了,牙子,快喊喊你叔跟婶子,告诉他们咱们来了!”
赵苞米一声不吭的抽着旱烟在后面跟着。
两个长工将三人带进屋,那马氏跟赵苞米一见屋里坐着的十几个人,当即脸色就变了,那马氏领着牙子就想跑,却被那个精明汉子上前拦住。
“就是她,俺当日就是看见她从宅院里出来,口口声声的说是楚姑娘的亲戚,俺才相信她的,喏,那个男人,就是赵苞米,给俺村里治蜜虫子的就是他!”那精明汉子指认道。
马氏一见事情败露了,也就赶紧说道:“几位大兄弟,俺家是楚姑娘家的亲戚啊,你看,俺家当即的就是赵员外的大哥,你们看,他们两个长得像不?”
“俺们不管你是不是亲戚,是不是长得像,现在俺们的麦子都死了,你们说,到底咋办?”魁梧汉子见找到正主了,当即上前一把扯住赵苞米的衣领大声喊道。
“你别扯俺爹,别扯!”赵牙子一看就害怕了,赶紧上前厮打那魁梧汉子,却被魁梧汉子一把就推在了地上。
“打人了,杀人了!”马氏一见,当即就大声的嚎起来。
“闭嘴!你那些撒泼的本事还是收起来吧,事情既然出了,你们就想想怎么补偿人家的损失!”楚一清上前,冷冷的朝着马氏吼道。
马氏被楚一清那凌厉的气势一吓,果真吓得不敢喊了,这会儿就听赵苞米愚懦道:“不可能,那蜜虫子就是那么治的,俺看的一清二楚,打听的也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有错呢?”
“呸!还不可能出错,你去俺村里看看,那地成片的全死了,你还不承认?”魁梧汉子恨不得一耳刮子扇死赵苞米,但是忌惮是在赵家的地盘上,也就不敢动手。
“不可能,不可能的!”赵苞米还是不敢相信,这赵小麦带着人灭蜜虫子,他也是去了的,混在别人家的地里给人帮忙,可是跟着瞧着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有错呢?
那魁梧汉子见赵苞米还是不肯承认,正待要动手打,楚一清就径直开口道:“赵苞米,那皂角水你是怎么配的?”
赵苞米赶紧比划着:“一块这么大的皂角泡这么一大木盆水!”
“那喷多少地?”楚一清又问道。
“他们没喷雾器,俺也不会做,俺就让他们直接那么泼的,自然用的多了些……”赵苞米越说声音越低了。
“一木盆水也就二分地!”那魁梧汉子补充道。
楚一清这才知道原因,那些小麦苗是被皂角水烧死的!麦子都死了,蜜虫子自然也没了!
“我那法子没有错,只是你的只看到了表面,只偷学了个表面而已!那些皂角水直接泼在小麦上,自然是烧死了!”楚一清冷冷的开口。
赵苞米一听,当即一屁股就蹲在了地上,那马氏也嚎啕大哭起来。
“哭个球,都是你这个败家的娘们,说是揽到了什么好伙计,没那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儿,如今怎么办?”赵苞米突地上前,一巴掌挥在了马氏的脸上。
“俺还不是为这个家好?是你那日回去说这楚姑娘也没什么大本事的,不过就是几盆皂角水,你都会的,俺这才信了你,揽了这个活,你……”马氏也是满腹的委屈,上前就不客气的抓了赵苞米的脸,挠出两道鲜明的血痕来。
“你们回家愿意咋打就咋打,今日先跟俺们说个明白,这五十几亩地的小麦咋整?”那魁梧汉子上前抓住赵苞米道。
那汉子一问,赵苞米又不啃声了,只是任凭自己的婆娘打着,许久,这才低声说道:“你说吧,要多少钱,俺赔你!”
马氏一听,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赵小麦跟金玉,就指望他们能帮着说两句话,毕竟这五十多亩地可不是小事。
金玉也转身看着赵小麦,她心里虽然是不愿意帮赵苞米跟马氏的,毕竟今天这件事情是他们自作自受,但是她也不想让赵小麦为难,毕竟这两个人也是赵小麦唯一的老家亲人。
赵小麦此时心里也是非常的难受,看着赵苞米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是又恨又难过,这个时候,他倒很希望金玉能够替他做决定,因为他总是狠不下心来说那些绝情的话。
魁梧汉子一听这话,也就说道:“那可是五十多亩地的麦子,你赔得起吗?你倒是说说,怎么赔?”
赵苞米狠狠心道:“就照一亩地三百斤,一共是一万五千斤,俺家……”赵苞米这笔帐还没有算完,声音已经颤抖的不行了,五十亩地,一万五千斤小麦,那可是十几家子几十人的口粮,现在的小麦价格,青黄不接的,照便宜了算也要四文,那就是六十两银子!六十两银子!赵苞米只觉着天旋地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氏虽然还没有算到需要多少两银子,但是一听那一万五千斤这个数目,就吓得有些翻白眼,他们之前种着五亩地,有两亩地是不怎么种的,一年也不过收个千把斤的粮食,这一万五千斤,就是十五年的粮食收入,这这这……
“牙子啊,娘跟你爹不能活了啊,这日子没法子过了啊,牙子啊,你可真是命苦啊,这么小就没了爹和娘啊,俺的娘啊,俺对不起你啊,当年那么多人不选,偏偏的选了个惹祸精啊,这么多粮食可咋还啊!”马氏坐在地上,一边让这个数给吓得浑身哆嗦,一边又嚎又哭的,惹得屋里的阿金阿银也哭了起来。
“你这婆娘,你也甭嚎,这个数俺们可没有讹你们,你们赶紧商量一下是交麦子还是交钱吧!”魁梧汉子两眼一瞪,赶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