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回头冲闻声抬头的沈肃眨眼,一脸狡黠,然后生怕叫沈肃抓着了,脚下抹油,一溜烟就跑去招呼客人了,做出十分忙乱的样子。
被白落梅抢活的伙计,哭丧着脸就要来沈肃这告状,叫白落梅一把拉走了,名其名曰传授他待客之道。
沈肃无奈摇头,铺子刚开业没多久,生意好着呢,他担心忙不过来,特意过去帮着收账算账,连沈白居学馆都暂且搁下了,这人竟然得寸进尺,把掌柜一职都推给自己了。但也得接着不是,只能端了笑冲胡天赐致意道:“胡兄,可是有招待不周之处?”
“非也。”
胡天赐本以为这铺子是哪个富商开的店,孰料掌柜的竟然还跟自己一样是个举人,一时有点一言难尽。但一想又觉得对了,要不是个举人,怎会有这般忧国忧民之心?到底是与那满身铜臭的商人不同啊。心境这般一变,面上就带了出来,恭谨施礼道,“沈兄大善!前几日,我与几位同窗谈及贵店将每日一成收入捐赠给李家军充做军资一事,觉得多有不妥之处,生怕白白耗了银钱,反倒养了一班蛀虫,想着与沈兄多加商讨一番,定个良策才不辜负沈兄一片美意。如今看来怕是我等多此一举了,沈兄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都是说得含蓄了,要不是白落梅适才介绍沈肃说是群南府举人,怕是他们觉得白烤铺子就是出了个新法子来赚银钱,便是送去养济院的那也是做做样子的,定是很快就不送了。但一听掌柜的是个举人,叫这个胡天赐改了想法,觉得挂羊头卖狗肉这事当是做不出的。毕竟来京城的举人,那都是等着下场科考的,明里暗里朝廷都多少会盯着点,这般大的事,要是是假的,那沈肃的官途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沈肃觉得好笑,若这个胡天赐知道自己无心考试,无心做官,还是顶着个举人名头,半道上给人做账房先生去了,又是如何想的呢。
胡天赐见沈肃但笑不语,也说不上多友好。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想是沈肃明白了自己暗藏的意思,虽因着他身份改口,但也委实不妥。当即致歉道:“是我等逾越了,还请沈兄多多担待。不过,我等也是关心山南战乱,有心无力,才生怕叫奸商钻了空子。”
沈肃扫了眼在周遭来回晃悠的偷听的白落梅,只觉好笑,面上笑也不由真诚了几分,胡天赐见着还以为是自己坦诚得了谅解,松了口气。
沈肃道:“胡兄过谦了。有胡兄还有胡兄同窗门这等忧国忧民之辈,等将来入朝为官,定是百姓福音。在下祖籍群南府,因而关于捐赠军资一事,我们不做他想,是要自己送往群南府,再由群南府府官大人送往李家军的。”
胡天赐点头道:“也是。只是这群南府府官大人沈兄可知是否可靠?”
“群南府府官大人乃方回方大人。”沈肃点头,“此人与我有些私交。胡兄不知的话,定知道这京城方家,方老大人乃三朝元老,治家甚严。方回方大人便是方老大人之孙。如今山南战乱,大半伤兵流民便是群南府接手。”
一说方家,胡天赐便知道了。
他也赞同道:“若是如此,我和同窗们也可放心了。沈听闻这方回方大人是今年考中榜眼,派官到去群南府,很是做出了一番功绩,实在是方老大人教导有方。坊间传言,教导方大人的治学先生也姓沈,实在凑巧。”
胡天赐最后之言不过是寒暄,白落梅这个偷听的当了真,一脸炫耀自家孩子的模样,蹿出来道:“可不是。方大人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咱们掌柜的。方大人好些战乱之后救助法子,还是咱们沈掌柜指点的呢。”
胡天赐惊讶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深深作揖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尽是不知先生到来,还请先生恕罪。”
巧的很,方回的一些战乱之后救助法子,在京城文人圈子里才引起一番讨论,只说方回是赶上了,还真有些急智,也有大加夸赞的,毕竟再没有比这做得好的先例了。战后疫情、民情暴动,全都不曾发生,伤亡更是少之又少,难不成不知道夸赞?因为听说沈肃是方回先生,好些法子还是他指点的,胡天赐是真心叹服的。
于是,白落梅理所当然地得了沈肃瞪眼,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差用眼睛杀人了。沈肃本就不想在京城沾染上一点官绯,这次招学生告示上半点不提方回。但好你个白落梅,先是做了做了捐赠军资一事,如今又仗着方回抖落自己是方回先生一事。好气哦,想凶他,超凶的那种!
第54章
被沈肃瞪了,白落梅还是欢天喜地。有幸见着胡天赐从一开始眼高于顶变成这会儿礼让恭谦,心里就是喜滋滋的。不过偷听有风险,插话更有风险,白落梅深谙适可而止之道,冲着沈肃嬉皮笑脸一通,然后迅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沈肃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圆回来,对胡天赐拱手示意道:“在下惶恐!实在担不起胡兄之礼,不过是些粗浅法子,算不得多高深,主要还是方大人运筹帷幄。至于先生之说,我并不曾教导方大人什么,他先头便有先生教导,不过是去我那儿听了几月的授课罢了,真论起来,方大人如今成绩与我其实没多大关系。”
胡天赐礼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没见过把功绩往外头推的,差点他就信了!好歹想起来这沈肃名头可不就是方家传出来的?既是方家传的,哪里会有假!毕竟先前从来没在京城听过沈肃这么号人物,突然这么冒出名声来,这会儿又是百般想划清干系的模样,这般怕事,定不是他自己传的,方家还是颇为看重他的,没跑了。既然得方家看重,学识也就不会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