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上,要应付南蛮人和西疆两方敌人,并且环境恶劣;留在这里,只需要应付殷绍一个,怎么看都是卫城这里的环境要更温和些。
宋楚兮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静默的对望许久。
最后,殷湛便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好吧!就听你的!不过卫恒那里,我马上叫人把他追回来,他那边,我暂时先重新指派个人,等回头我去了塞上,就让卫霖过去!”
“好!”宋楚兮没有拒绝。
她知道,如果她不答应,殷湛是不能放心的。
她双手攥住了殷湛的指尖,用力握紧。
“其实最终所要的一个结果也不过就是谋朝篡位,这么大费周章的——”殷湛微微的叹息。
宋楚兮眉毛一挑,打断他的话,“我愿意!”
殷湛瞧见她的神情,就忍俊不禁的笑了,于是没再说什么,将她拉过来怀里抱了。沉默了一阵,他才又想到了什么,不由的正色道:“宋大小姐那边还是一直没有消息吗?”
提到宋楚琪,宋楚兮也是一筹莫展。
“她在即墨氏父子身边蛰伏已经有八年了,想必是把整个邑海城的局面都拿捏的很稳妥,我虽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如果彭泽即墨桑楠父子也有意要横插一脚的话,至少——她应该会告诉我的。”宋楚兮道,语气笃定。
她和宋楚琪之间,不能说是怎样的姐妹情深,并且从来没有正面的直接接触来往过,但就是有一种默契,能信她,也愿意信她。宋楚兮想不明白这种默契到底从何而来,于是就那解释为惺惺相惜吧。
“好!你有把握就好!”殷湛略微点头,也不过分的再追究细问。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殷湛就打点好行装,带了几个心腹前往塞上。
现在以卫城这一条线为界,这里往南,全部都在他们夫妻的掌控之下,所以殷湛走得也很放心,轻装简行,没带几个人。
宋楚兮亲自去送他,也不说话,就是攥着他的手指,倒是扭扭捏捏的,头次有了点小媳妇样的恋恋不舍。
“没事别强出头,他要叫阵,也没必要每一次都出城应战,只要你拖,就自然有人会替你出手的。”眼见着天就要亮了,殷湛终是不得已的开了口,“你只要负责守城就好!北川的民心躁动不安,那些北蒙人本来就蛰伏的太久,两年前就已经在蠢蠢欲动,只要他们卷土重来,殷绍就算是死守在卫城外面也要分心,兵力上也要跟着受限。”
“知道了。倒是你,小心些!那边的两股敌人,都不是善茬!”宋楚兮道。
“嗯!”殷湛点头,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能强行把手抽回来。
他转身,倒是走得干脆利落,翻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
宋楚兮下意识的往前追出去两步,但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叫他。
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殷湛那一行人马已经消失在苍茫古道之上。
宛瑶在远处的城门楼下站了半天,此时才走过来,催促道:“主子别看了,回去吧,王爷他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不会有事的!”
“嗯!”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宋楚兮却没拒绝她的好意,“回吧!”
她从宛瑶手里接过马鞭,主仆两个上了马。
一大清早,路上行人不多,两个人都打马慢慢的溜达。
宋楚兮明显看上去心事重重,之前殷湛在的时候,她就没把这种情绪外露。
“主子——”犹豫再三,宛瑶还是有些不很放心的开了口,“您真的能有把握,可以逼康王对殷绍出手吗?”
“我不是不可以和他硬碰硬,只靠实力殊死一搏,只是战事一起,波及甚广。本来走这一步棋,已经是因为我的私心所致了,这个时候,能少一些波及就尽量减少一些吧。”宋楚兮道。
她虽然没有一副慈悲心肠,但同样也不习惯连累无辜,为了不叫殷湛背弃对他父亲的承诺,这个皇位,她拦着殷湛,没叫他直接从成武帝和殷绍的手里抢,但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和北狄殷氏之间也是注定了不能两存的。
同样,也是为了不便宜赫连氏兄弟,北狄原有的土地,自然还是要尽量多的收回来。
现在,她不是不能靠着军队铁骑的铁蹄去征服,只是——
能用迂回点儿的方式那就迂回一点吧。
把当前所有的思路都捋顺了一遍,宋楚兮的心思稍定,“赫连氏兄弟在天京之内留了后手,只要北狄落在殷述手里了,我就可以趁火打劫,不费一兵一卒的把这些都拿回来。但是殷述要上位,他肯定也不会担负弑兄夺位的名声,到时候,少不了就要先替他背个黑锅,把暗算殷绍的恶名由我替他担了。这算是先给他下个饵吧,要引他上钩为我们铺路,他泼出来的脏水就一定要先替他接着。”
她说着,扭头看了宛瑶一眼,露出颇为无奈的一个笑容,“你知道,将来阿湛要上位,这些恶名就一定不能叫他背负。其实,去塞上,比留在这里更危险,但是他的名声,必须是要用征战的军功累积起来,至于我——横竖刁钻刻薄的区区一介妇人罢了,就算是我暗算了殷绍,用不光彩的手段杀了他——世人要议论起来,至多也只能算是阿湛他娶妻不贤。毕竟,殷绍对我?他堂堂一国之君,本身就有恃强凌弱之嫌,闹到最后,成王败寇,会造成的影响也会变得很薄弱。”
这天下,不是说谋就谋的,身居高位的人,别人艳羡的往往都是他的位高权重,无限光鲜,但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在享受那些人前显贵的同时,背地里却也要背负起身在这个位子上的责任和使命。
以前,殷湛不愿意去争,但是一步一步被逼迫到了今天,为了自保——
这已经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更多的算计和取舍。虽然这不是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的初衷,但既然注定要这么走下去了,那就也不能后悔,只能竭尽全力,好好的继续走下去。
*
殷绍被掳劫出京之后,冯玉河不放心,在京城里实在留不住,于是千里迢迢的也赶了过来。
殷绍被殷淮接了回去,冯玉河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一天一夜没合眼,庞生说要代他一会儿他都不肯。
殷绍转醒,已经是次日的晚间。
其实这一路上走到这里,他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多,整个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都是些不太清楚明了的片段。
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帐篷里的,殷绍的思维出现了片刻的混乱,正在茫然的时候,守在旁边的冯玉河已经欣喜道:“陛下醒了!太医,来人快传太医!”
守在帐外的士兵赶紧去了。
殷绍被他一喊,脑中就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爬坐起来,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环视一眼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