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也看出了她着急,就道:“王妃还是去看看小郡主吧,王爷这里属下先守着。”
宋楚兮咬唇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快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因为出了事,这夜的宣王府里要格外的更寂静些。
宋楚兮心急如焚,确定殷黎没出门才稍稍放心,又一直找遍了整个花园,最后却在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院子里看到了她。
小丫头正蹲在地上,面前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摊开了放在边上的还有本破旧的图册。
“暖暖!”宋楚兮微微松了口气,走到她背后轻声唤她,“你在做什么?”
“孔明灯!”殷黎回头看见是她,她沾了满手的油渍却不自觉,抬手擦了把汗,然后回头继续去鼓捣面前堆了一地的东西。
卫恒很宠她,对她几乎言听计从,以前她要玩什么,几乎都是卫恒很配合的帮她准备的,可是这会儿殷湛命悬一线,卫恒显然顾不上她。
小丫头蹲在地上,很费力的往一个糊得丑陋难看的据说是“孔明灯”的东西里面试着装进去那个盛放燃油的容器。
宋楚兮找了她半天。
从殷湛出事之后她就特别的担心这孩子,因为她太过依赖殷湛了,而且——
这其间她的反应也有点反常。
现在看见她一个人蹲在这无人的院落里玩,宋楚兮的心里莫名的更不踏实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显然是不能和这孩子来讨论殷湛的事情的。
微微提了口气,宋楚兮就带了十二分小心的走过去,提了裙子蹲在她面前。
“我来帮你吧!”她从那小丫头的手里接过丑陋的灯,把上面糊得难看的纸小心地拆开,又重新固定整理了里面的竹篾编织的架子,并且把盛好燃油的小容器固定。
殷黎从旁帮忙,宋楚兮拉她到旁边的石桌上,手把手的和她一起重新刷了浆糊,把外壁上的彩纸糊好烤干。
殷黎一直很安静很乖巧,认真的帮着她在做灯。
她没问过殷湛的事,就好像是已经玩的忘记了一样。
“好了!”宋楚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里难掩的流露出些微心疼。
“楚楚姐姐,我们去放灯!”殷黎一手抱起那盏孔明灯,一手去拽宋楚兮的衣袖。
“暖暖,很晚了——”宋楚兮轻声道。
殷黎仰着头看她,她不说话,大大的眼睛里却带着明显乞求的神色。
宋楚兮其实是知道的,这个小姑娘,平时看着是被殷湛娇宠坏了的,但其实十分机灵,很懂得审时度势。
她会不论场合不计情形娇蛮任性的对象也就只有那个会无限制纵容她的殷湛而已,换做到了别人面前——
哪怕是在她面前,这小丫头其实也不是会随随便便提要求的。
小丫头只是一语不发的仰头看着她。
宋楚兮突然就心疼的不得了——
这一刻,这个孩子得是要有多大的恐慌和委屈啊!
因为她唯一可以无限制依赖的父亲不在身边了,她就不得不收敛起自己蛮横任性的小脾气,这样小心翼翼的,连提出一个要求都不能随便的开口了。
宋楚兮强压下就要冲出眼眶的湿气,勉强自己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来,牵了她的手,“好!我们去放灯!”
她虽然竭力的控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殷黎,声音里也隐约的带了一点哽咽。
三更半夜,母女两个找了宣王府里最高的一处假山。
宋楚兮找来火折子,帮她一起点了火。
她们两个的手艺都不好,那灯其实做的很糙,但是外面淡粉色的彩纸被里面的火光一衬,却有种梦境里迷迷蒙蒙的美。
那盏孔明灯摇曳着缓缓攀向空中,一大一小两个穿着艳红衣裙的女孩儿一起仰头看着。
今天的夜色其实很美,这样宁静的氛围之下,甚至会叫人隐隐的产生过分宁静美好的错觉。
宋楚兮仰头看着天上。
她想起来那一年除夕国宴之后,身边这个小丫头兴高采烈用一盏偌大的孔明灯载着自己飘飞在空中,并且兴奋的冲她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娇笑不止。
然后或者还有更久远的一幕。
那是在她在北川从军度过的最后的一个年节,当时北蒙人已经节节败退,差不多完全被限制住了。
那个年节,他们算是过得比较轻松的,但也同样的不敢掉以轻心。
军中的节日本来就过的乏味,和军中将士们一起吃过了年夜饭之后,殷湛提议随便走走。
她心不在焉的跟着他一起散步。
夜里的寒风凛冽,下半夜尤其要寒气重些,当时两个人一路上间或的闲聊,都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最后不知不觉的就出了营门,走到了军营后面的一处山坡上。
因为太冷,她搓手跺脚的提议回去。
他却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一边。
那边的草丛里,他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来藏了两盏孔明灯。
“年后的十五就是灯节,那时候我应该回京不在,提前一起庆祝了吧。”他这样说道,虽然她不情愿,他也还是手把手的勉强她一起跟着放了灯。
她一直都理解不了他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幼稚,总是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