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宋楚兮和殷绍之间,还是殷湛和殷绍之间的关系,都绝对不比和他之间的更为缓和一些,帮了殷绍,殷湛他难道自己心里不膈应?
殷梁承认他这是在旁敲侧击。
而听了这话,殷湛却居然真的有所动容。
他仰头长出一口气,似是深有同感的勾了下唇角,“也是!你们谁输谁赢我都不痛快。”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那种冰冷锐利的锋芒却没有敛去分毫。
殷梁不敢掉以轻心,一手用力的抓握着剑柄,一面盯着他道:“皇叔,这一次的事情我知道是我不对,可皇叔你是知道我的,梅氏——”他说着,就流露出几分苦涩的神情来,“只是因为这个丫头在你的手里,我才一时的拿错了主意。现在大错已经铸成,皇叔你动怒也是应该。可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才拿错了主意,皇叔若要怪罪——”
殷梁的话到一半,突然干脆果决的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语气诚恳道:“我在这里给皇叔正式请罪。皇叔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可以指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为了此事而怀疑追究,皇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殷绍的为人皇叔你比我清楚,这一次如果真叫他坐收了渔人之利,皇叔你和我,我们谁都要后患无穷的。”
殷梁也是从来自恃身份的一个人,可以说,他这骤然一跪,其实还是很有分量的。
殷湛不冷不热的看过去一眼,并未表态。
他就竖起三指,郑重其事道:“我殷梁今日再次立誓,我和十一皇叔之间的所有冲突都属误会,从此一笔勾销,以后都不会再追究此事,也绝对不会再对皇叔有任何的不敬。”
他敢指天发誓,这已经是可以被相信的承诺了,可见他现在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是何等迫切。
殷湛一直的长身而立,此刻目光不经意的往屋子里扫了眼,又顿了片刻才道:“只要你不轻举妄动,这个丫头,本王可以永远不叫她在人前露面。”
说到底,这茯苓他还是要捏在手里,不肯交出来的。
殷梁的胸口里堵的难受,却又根本就是无能为力,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皇叔的保证,我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殷湛倒是痛快,当即侧目给严华使了个眼色。
“都散了吧,送怀王殿下出去。”严华扬声道。
堵在院子外面的侍卫飞快的撤开让了路。
“殿下!”殷梁的侍卫上前将他搀扶起身。
“多谢皇叔的体恤,改日我一定再亲自登门向皇叔道谢。”起身之后,殷梁仍是不忘和殷湛做了一揖。
他那语气,听起来冷静自持,但如果细品,却分明透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殷湛只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殷梁稍微等了片刻,便就一咬牙一挥手,“我们走!”
他带着人,火急火燎的直奔大门口。
殷湛也没再管他,只回头对严华道:“你把这个丫头带下去吧,怀王府的事,很快就尘埃落定了,既然你们主子答应保她一命——到时候将她打发了就是。”
殷梁是自己做贼心虚,才会把这茯苓一个丫头的口供看的如此重要,可是对他们而言——
梅氏存在的本身就是铁证,这个丫头有没有的,根本就干系不大。
“是!”严华也无废话,走过去,将那双腿发软伏在地上的丫头拽起来,半提半拽的将人带了出去。
而这一来一去的工夫之间,外面两边巷子里的打斗声也渐渐的停了。
“应该是怀王已经走了。”卫恒提了口气。
殷湛却没理他,只匆忙转身,几乎可以说是急切的快步折回了屋子里。
他一手点开雕花门下垂着的幔帐,却压根就没往床榻那边看。
宋楚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此刻已经下了床,她人在病中,精神不济,耳力也大不如前,所以便摸到了这边,彼时正背靠着那雕花的拱门支撑身子,仰头靠在那里。
殷湛皱了眉头看过去,她便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
“唉——”殷湛叹了口气,便就抬手一捞,将她又抱回了床上。
宋楚兮浑身乏力,并无丝毫的挣扎,很乖的由着他把自己又塞进了被窝里。
殷湛从大床的里面拖过枕头给她塞在背后,让她靠了,又探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已经没什么事了。”宋楚兮道,倒是没有特意挡开他的手。
殷湛眉心拧起的疙瘩一直没有平复下去,只沉声道:“烧还没全退呢。”
毕竟宋楚兮也才吃了药没多久,这会儿热度退下了大半,他倒是稍稍放下了心。
宋楚兮却挂心外面的事,只侧目看着他道:“你已经猜到文馨的藏身之处了?”
殷湛知道她闲不住,虽然心里不高兴,脸上却没显,却是不答反问,“你怎么就确信他没有灭了文馨的口永绝后患?”
这个人,这时候还绕什么弯子?
宋楚兮的唇角无奈的勾起一抹笑,并不与他计较,“那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即墨勋既然带走了梅氏,以怀王当时的心情,必定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有关即墨勋和彭泽国中的一切都查个底朝天的。文馨和即墨勋之间不清白是一回事,可即墨勋折磨她恨她的心这时候都没变过。我看怀王对那梅氏是真有点走火入魔了,貌似对他的皇图霸业都没了心思。文馨的分量,在别人看来或许不重,可是在摸清楚那兄妹两个之间的旧怨之后——用文馨去把梅氏换回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男女一事上,殷梁和殷绍这兄弟两个却是大不相同的。
虽然宋楚兮对殷梁没什么好感,但最起码,在对梅氏的感情上,她对这人倒是有几分感慨的。
只可惜啊——
宋楚兮说着,想到了当前的局面,不免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殷湛重新湿了帕子,拉过她的手去擦她掌心里黏腻的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