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太子妃,再这样正式的场合,居然没注意到皇长孙没到?落在别人的眼里,那就是因为殷桀非她所出,所以她才会这么的不上心。
不过廖倩华在这太子妃之位上坐了四年,也是什么阵仗没见过,她立刻就调整好心态,对殷绍笑道:“臣妾之前就已经让丫头却催了,颜氏在帮着他打点呢,按理说也应该到了啊——”
廖倩华说着,就扯了脖子往大厅外面看。
其实宋楚兮从进门之后就已经飞快的将这厅中的各个角落搜罗了一遍了,只是就算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忐忑都紧张,却是一个字也不能提的。
“轻雪,你去小殿下的住处看看吧!”廖倩华扭头对身边婢女吩咐。
“是!”那婢女应声,快步往厅外走去,廖倩华就又对殷绍道:“殿下,客人们都到齐了,我看着里还是先开宴吧,小殿下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殷桀就只是个孩子,本来今天也没他什么事,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必须要露个脸。
“嗯!”殷绍点头。
廖倩华就得体的微微一笑,扬声道:“传歌舞!”说话间,她的目光斜睨,冷冷一扫,和安意茹短兵相接。
安意茹面上始终如一带着温婉娴静的笑容,亦是不甘示弱的朝她飞过去一记眼刀。
就在这两个女人之间眼神激烈拼杀的时候,幕后的乐音已经奏响。
之前匆忙离去的丫鬟轻雪半路折回,后面步履蹒跚,走着个身穿红色小袍子的年幼的孩子,那孩子身后又是七八个奶娘丫鬟跟着。
宋楚兮逆光看去,却还不等她看清那孩子的长相,外面刚好是一群穿着七彩舞衣的舞娘翩然而入。
宋楚兮的心一直悬着,可那孩子的身量太矮,舞娘们长长的水袖一甩,他所走的又刚好是隔了整个大厅的另一边,小小的身影就整个儿被淹没了。
宋楚兮急切的想要排开人群奔过去看个清楚,可是她不能,不仅不能,她还要把酒掩笑,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
眼前身姿曼妙的舞娘们踩着乐音翩翩起舞,一张一张的娇颜如花,有人巧笑倩然,有人眉目含情,眼花缭乱的从眼前一一掠过。
宋楚兮魂不守舍,只视线竭力的想要穿过这些妖媚入骨的没人面去寻那大厅另一边蹒跚行过的小小人影。
那孩子小小的侧影偶尔从舞娘的水袖中间露出一点,却怎么都看不真切,最后,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最上首的主位前面,礼节十分得体的给案后的殷绍和廖倩华行了礼。
殷绍略一颔首,似是与他说了句什么,那孩子便很乖的点点头,转身往旁边的座位上走去。
那一个瞬间,宋楚兮几乎就要按耐不住的奔过去,她空着的左手甚至都已经压到了桌角,然后下一刻,舞娘扬起的红色飘带再次阻隔了她的视线。
那一下,飘带翩然,被甩出去了半天高,殿中突然有人高声叫好。
宋楚兮浑浑噩噩的追着漫天飞舞的那一点亮色,突然——
指尖一抖。
砰——
玉杯坠地,殷红的樱桃酒自她指尖洒了一地。
有史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当众失态。
好在是殿中歌舞声起,掩盖了酒杯碎裂的声音,但是相近两桌的客人还是不约而同愤愤扭头看过来。
“小姐,您还好吗?”舜瑛赶忙弯身过来收拾。
“怎么了?可是伤着哪里了?”端木岐也挑眉看过来一眼。
他太了解宋楚兮,这个丫头定力非常,皇帝面前都敢去公然的叫板,据理力争的顶撞,这世上还绝对没有她撑不住的场面。
她会当众失态?这一点,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没什么,手滑了一下!”宋楚兮回道,面色如常的扯过舜瑛手里的帕子,将指尖上沾染的酒液擦拭干净。
端木岐的心里觉得怪异,不觉又深深的看她一眼。
宋楚兮已经移开了视线,百无聊赖的去欣赏殿中歌舞。
然则她的表情越平静,心里就越是压抑和痛苦。
这一刻,她只想杀人。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心中一股暴戾之气浮动,杀人的*已经彻底爆发到了顶点,超出了一切。
这一刻,除了鲜血,再没有什么能叫她冷静下来的了。
婢女很快重新更换了酒杯送过来。
舜瑜弯身替她斟酒。
宋楚兮散漫举杯,把酒掩笑,唇角牵起的笑容,明艳中明显带了几分诡异。
端木岐借着举杯的空当,侧目看来。
他是了解她的,朝夕相对了整整四年,他甚至能将她下意识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准确的把握。
这一刻,他就只觉得这丫头唇角弯起的笑,莫名的带了很重的邪气。
丝竹声声,眼前舞娘们艳丽的裙裾翩飞,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演绎着盛世太平之下这座皇朝最顶层的一类人的生活。
宋楚兮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和这里的环境还有其他人都显得那么样的格格不入。
这些人,全都谈笑风生的互相寒暄,每个人都戴着一张伪装完好的面具在逢场作戏,虽然她看上去和他们都是一样,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舞娘翩翩而走的舞步,仿佛正凌乱的踩在她的心上,那种痛,只在一瞬间,就已经漫过四肢百骸,让她的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但是摆在眼前近在咫尺的现实却是当众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