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宋楚兮对这段意外偷听来的对话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搜肠刮肚的不断思索。
那人不过就是个医术略高明的大夫吧?凭什么断人生死?
不过岳青阳好像说过,他师父是个身怀绝技神叨叨的巫医?
难不成——
是个神棍吗?
只在那一个瞬间,宋楚兮的脑子里就飞快的过了很多事,而她开窗的动静也在第一时间惊动了跪在外面的舜瑜。
舜瑜下意识的循声看来,顿时喜上眉梢,唤了一声,“小姐——”
然则话音未落,就突然想起自己戴罪之身的事实,后半句话就僵硬的咽了下去。
端木岐是听到她喊才转身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若隐若现那少女半张容颜娇俏的粉面。
端木岐的目光透着丝丝冷意,警告的朝舜瑜两人瞥过去一眼,两个丫头立刻垂下头去,再度收摄心神,端端正正的跪好。
然后,端木岐才又转身进了屋子。
宋楚兮皱眉扒在窗口。
端木岐走进来,也没说话,只先探身过去,强行将那窗户关了,道:“山里头天凉!”
宋楚兮没和他争,把倾向窗边的身子挪回来,皱眉问道:“是你罚的她们?”
“嗯!”端木岐淡淡的应了声,弯身在她床边坐下,拉了她一只手在掌中握了握,轻声问道:“腿还疼吗?”
宋楚兮却没理他,只就不满道:“谁让你罚我的丫头了,你让她们起来。”
端木岐看了她一眼,并不妥协,“她们是你的奴婢却没看好你,受罚也是应该!”
“我是你的犯人吗?”宋楚兮立刻就暴怒出来,抓过身后的枕头砸在他身上,“就算我是你的犯人,也是你没看好我,你怎么不出去跪?”
那枕头砸在身上,并不痛,但却十分折辱端木岐世家家主的颜面。
不过横竖宋楚兮没分寸的撒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端木岐十分的无所谓,若在以往他多半也是插科打诨的配合她糊弄过去,但是这一次,他却是不笑也不动,只就眸色深沉,静静的看着她。
宋楚兮被他盯着,突然就有些心虚,便扔了那枕头,闷声道:“就算是我没听你的话,给你添了麻烦,可我现在病也病了,罪也受了,你还要我磕头认错不成?”
这个丫头,独断专行,根本就不会诚心的忏悔认错。
当然,她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端木岐看着她表情突然重新生动起来的一张脸,就那么静默的盯着看了许久许久,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不明显,甚至叫人感觉不到那是他以往习惯性保持的那个表情。
他有心事?
宋楚兮突然就又想起方才那巫医说过的话。
难道端木岐的情绪不对,是和她的病有关?
难道——
她是真的活不长了吗?
“阿岐?你怎么了?”知道自己或许命不久矣,任凭谁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宋楚兮的心中突然莫名压抑,但她的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试着抬手去摸了摸端木岐飞扬的眉峰。
端木岐看着她,然后面上表情就一下子光鲜明亮了起来。
他顺势拉下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捏在指间把玩,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散漫和不羁,笑问道:“睡了整三天了,你不饿?”
因为他的情绪转变太快,宋楚兮反而一时无从应对,沉默了一阵,她就掀开被子,爬到他身边,唇边笑容十分浅薄的扬起脸面对他,“刚才离开的那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精通医术的师叔吗?他给我看过了?他怎么说的?”
端木岐其实很清楚,她在这个时候醒来,就十有*是听到方才自己和司徒宁远之间谈话的内容了。
她的神情黯淡,必定是和那有关,但偏偏,却还能把持得住,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哀伤和恐惧。
这个女孩儿,他从来都知道他与众不同,于是也许不见得会有什么真心,但就是被她这副善变的脾气吃的死死的,总是不自觉的原意受她的牵引和摆布。
五年呵——
过去的四年光阴,便就流逝的那般顺畅自然,再过五年,也许——
更不过尔尔罢了。
如果那时候便会是一切的尽头,那么今时今日,哪怕他再多宠她一点——
应该也都不算过分了。
“看来你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宋楚兮并不知道端木岐心间瞬间就过了数个念头,看到的就只是他轻曼洒脱的笑了笑,一张脸上光彩慑人,夺目异常。
他坐在床沿上,伸手使劲的揉了揉小丫头披散的长发,语气宠溺又带着调侃。
“他也说我这身子没有办法完全调理好吗?”宋楚兮立刻认定了什么,神色黯然,满是失望。
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开玩笑的,可能——
她真的活不长久了,是吗?
“就算你的腿脚不灵便,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端木岐道,故意的避重就轻,手里攥着她的指尖捏了捏,“有我在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总不会有人叫你受委屈的!”
宋楚兮却没被他说服,她默然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轻声说道:“阿岐,如果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