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薛向便听见了长达十多分钟的长鸣,直到他上岸,依旧能看见海涛深处,大家伙那翻覆于波涛间的背脊。
直到天色终于亮起,那巨鲸鼓出一排气浪,才消失在这茫茫沧海。
一早醒来,吃过薛向的沙滩烤鱼,喝了两杯咖啡,二人便沿着海岸线,徐徐进发。柳莺儿睡得深沉,竟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薛向也不去提,便这般静静地缓行于沙滩之上。
清晨的大海,映着朝阳,蓝汪汪的海水。清凉冷冽,赤脚踩在沙滩上,任由海水满过脚踝,迎着腥咸的海风,对着这碧海蓝天,薛老三心胸陡然展扩,骤然长啸,啸声如林如浪,远处的青山似乎都被震动了。飞出大片的鸟群。
啸声持续良久,方才止歇,柳莺儿柳眉微皱,“薛向,要我说,你还是别做官了,咱们的盛世发展得这么好,国际上都能翻云覆雨。区区一个盛世下属子公司的负责人出访,所到之处。都是高官接待,你说你何苦把大好青春都放在这沉沦英俊,小人得志的官场!”
这是她第三次劝谏。
前两次,是因为薛向官小,她觉得自家男人做那等芝麻官,真的是太委屈了。可自家男人自有抱负,兼之当时的盛世还太过虚弱,她说了两次,便也就不再言语。
可是如今,盛世集团威威赫赫。旗下几大子集团,无一不具备巨型企业的雏形,未来的发展更是可以登临泰山而远眺。
薛向要经世济民,如今的盛世完全有能力去办到,论影响力,怕是十个部委司长也比之不过。
此刻,薛向仰天长啸,虽不曾吐露情绪,可柳莺儿和他心心相印,薛向的情绪,又如何能瞒过她去。
薛向拉过她的手,说道,“你别多想,我不过是偶遇挫折,算不得什么,话说回来,少了这些磋磨,砥砺,我未必能有什么成就,就好比登山,崎岖小径,往往藏着惊世风景。盛世虽大,已然有你了,何须我再插手。”
的确,在改委的这些日子,薛老三过的并不如何愉快,虽说几番争斗,都是他最后大获全胜,但这种官场争斗,并不能带给他快感。
一句话说完,薛老三此人,只能为官,不可为吏,他习惯性地掌握画笔,在一张白纸,不,哪怕是一张草纸上,绘画蓝图,布展雄心。
可是人生在世,便是往昔帝王,又如何能事事称意呢?何况他薛向。
近来屈身改委,鸡零狗碎遭遇了不少,薛老三的确情绪不高,兼之兄妹长成,家庭零散,对喜聚不喜散的他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心理担负。
此刻扬天长啸,排遣郁结,便为此般。
却远远不到柳莺儿所担心的这般严重,更何况,在薛向眼中,盛世发展得再好,也敌不过他心中的抱负,因为一个企业,便是发展成了超级托拉斯,也不过是个企业,永远代替不了社会功能,更不能掌握改天换地的力量。
在这个国家,只有组织有这般伟力。
不说别的,单说后世的三峡水利枢纽等巨型工程,根本就不是哪家企业能够承担的,只有国家力量,才能主导。
他薛老三千辛万苦,十年磋磨,终于行将就半,无论如何,也不会中道舍弃。
小妮子知郎君意坚,定是说他不过,难得欢聚,更不愿为这点事,做口舌之争,坏了性质,遂反转话题,规划起了今天一天的行程。
琴岛的确是个美丽的城市,不仅有优美的海滨,更有绝伦的山水。
一天的时间看着很长,可真正走下来,却快得像闪动的幻灯片,崂山的清俊高远,五四广场的大气磅礴,八大关的红瓦绿树、碧海蓝天,栈桥的孤帆远影,一帧帧地跳过去,暮色便再度降临了。
次日一早,薛向从琴岛最大的半山酒店的豪华套房内才醒转过来,视线便落在了枕边的粉色纸笺上,这是柳莺儿留下的。
不辞而别,是两人别离的传统,没有谁喜欢缠绵,哀婉的难舍难分,悄然而别,是最大的心疼
当然,小妮子便是再小心,她的动作也瞒不过薛向的耳目,不过是薛向故作不知罢了。